两天前正好是饕餮大陆每年一度的月圆节。清早,他在生物钟的提醒下睁开了眼睛,都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小就帮娘出摊儿的他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到时辰不用别人叫就会自己醒过来。
叠好被子后,刚洗完脸,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了,一位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抬脚迈进了屋门。妇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气质温婉贤淑,穿着一身被洗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粗布衣裳。一头乌黑的秀发包裹在头巾内,只有发梢部位露在外面。妇人五官秀美,但她的左眼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的刺瞎了,有些破坏美感。她就是天佑的母亲,天佑的母亲竟然是一位盲了一只眼的独眼妇人!母亲一手推门另一只手里拿着两个窝头从屋外走了进来,并用她那仅剩的右眼凝视着站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漆黑清澈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慈爱。
“睡醒了吗,佑儿?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娘一个人出摊儿就行。”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窝头递到天佑手里,“来,先把早点吃了。”
“睡醒了,娘”,边回答边接过窝头。“我还是和您一块儿出摊儿吧,反正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没事干。”边说边把其中的一个窝头塞进了嘴里,而另一个递给了母亲。
“娘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有一个就吃饱了,两个吃不下。”天佑还是执拗的把窝头塞进了母亲的手里。
天佑的家位于刘家镇的镇西又被称为贫民区,与镇东的繁华相比这里就要荒凉许多了,而且这里住着的也大都是一些靠体力为生的农民或者摆摊儿的小贩。天佑娘每天早上都会在离家不远的街边支一个露天的卖粥摊儿,除非是大风、下雨或下雪等极端恶略的天气,那种天气不是天佑娘不愿意出去,而是因为没有顾客出摊儿了也是白搭。天佑娘平时还接一些帮人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零碎的活儿,来勉强维持着母子二人的生计。
母亲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然后喂鸡、整理院子。吃完窝头后,母子二人出了家门。这时的天刚蒙蒙亮,来到粥摊儿后,母亲麻利的点火、烧水和洗锅,天佑帮着摆好桌凳,并用抹布将其搽拭干净。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街上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天佑家卖的粥只是用玉米面掺着一些红豆简单的熬制而成,可天佑娘卖的也便宜,每碗只要三个大子儿,而且给的量足,生意还是挺不错的,熬一大锅一般情况下总能卖得完。
这里的大人们都挺喜欢天佑这个懂事又勤快的孩子,也挺同情天佑一家的遭遇,平时天佑家里有个修墙补房的活儿,邻里们大都会帮衬着干,天佑母子这些年才不至于过得太过辛苦。
“小天佑,起来的可真早,我家狗蛋儿还睡着呢。”
“小天佑,又来帮你娘出摊儿啦,真懂事!”
“小天佑,身体好些了没?”大人们总会夸赞这个懂事的孩子,并会关心的询问一下他的病情。
天佑自打出生起就得了一种怪病,据镇上医馆里医术最好的李郎中说,这种病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是由于先天性的阳气不足而使得阴气过盛所致。要想治愈就需极阳之物来调理,可是,对于天佑娘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妇人来说,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阳性之物也只有烈阳鸡血了,而这还是她几乎承担不起的!这种病平时还好,只是身子发冷,会冒虚汗。但每逢月圆节,也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天佑就会病发,他的头发眉毛会结霜雾,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身子更会颤抖不已。如果此时有人用手摸他的身体,将会感觉触手冰冷,像是摸着一块寒冰一般,只怕也会冷得发抖。这时如果将滚烫的烈阳鸡血生服下,病情会得到一定的缓解,天佑也会稍微的好受一些,他就有很大的机会能够躲过这次阎王的召唤。也因此,镇上的其它小孩子们给他起了几个不同的外号,例如什么“吸血怪”,“病秧子”,“短命鬼”等等,不过叫得最多的还是“吸血怪”。
天佑总是一边给大伙儿端着粥一边回答着这些叔伯婶子的话:“起习惯啦、好些啦”种种。
可能是由于月圆节的缘故,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不到一个时辰,满满一大锅粥就卖了个精光,天佑和娘提前就收摊儿了。
天佑母子回到了家中,娘又大概的将屋子收拾了收拾,对天佑说道:“你先给‘花花’喂点精米,娘去给你买点肉中午包包子。”
“花花”就是天佑家里那只活了十一年的大公鸡。天佑家里现在共有大公鸡七只,只有“花花”能够被叫做烈阳鸡,还是一只极品烈阳鸡!有三只活了七年零九个月,一只刚满七年,剩下两只快满六年了。
烈阳鸡说白了就是经常以毒虫为食,活满了八年的大公鸡,与一般的大公鸡唯一不同之处在鸡冠上,满了八年大公鸡的鸡冠在红中会泛出一丝金黄色,非常醒目,很好辨认,而且随着年限的增长鸡冠上的金黄色会增多!太阳出,雄鸡啼,公鸡本就属阳性,人常说公鸡血可以辟邪,至于是否属实就不清楚了,反正天佑知道这烈阳鸡血对他的寒病很有效果。这种烈阳鸡血具有滋阴补阳,补血益气的功效,药效比老山参更好,而且更加容易吸收,是身虚体弱者的良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血必须得趁热生服,腥味十足,味道不怎么样。
饕餮大陆上有一个风俗叫做:鸡不过六载。意思就是说家养的鸡不能活过了六年,否则就会为家里招来灾祸。在鸡活满六年之前大都会被主人杀掉炖了吃肉。天佑曾经一度怀疑这是人们为了吃顿肉打打牙祭而专门找的借口。也有人为了获取利益而专门饲养这种烈阳鸡,但是价格很高,不是天佑他们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这种专门饲养的烈阳鸡是为镇东的那些大老爷们准备的。这些有钱的大老爷们哪个不是娇妻美妾成群、夜夜笙歌,长此以往身体又怎会吃的消?难免需要用药物调理,这烈阳鸡血无疑是理想中的首选之物。活的年限越久的烈阳鸡药效越好也越受欢迎。
天佑小的时候每逢月圆节只需几滴烈阳鸡血就可以挺过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烈阳鸡血的需求量也在逐渐的增多,并且发病的时间也在不断地提前。心疼儿子的天佑娘由于负担不起昂贵的烈阳鸡,但为了缓解儿子的寒病唯有自己饲养这一条路可走。她专门跑到乡下的农家,寻那些上了年头的大公鸡买回来自己精心饲养,这些大公鸡们的吃住条件可比天佑母子好得多了。天佑还会定期的给他们抓一些小的毒虫吃,这些大公鸡们被伺候的就跟大爷似得。由于活过八年的十难存一,天佑娘每年都会尽量的多买几只,省吃俭用的她几乎将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购买大公鸡上,基数大了总会有漏网之鱼,万幸的是这些年总算是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天佑给“花花”喂了一把精米,乐的“花花”直扑棱翅膀。一想到这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大公鸡将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杀掉,天佑就觉得很不忍心,可要想熬过今晚,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祝福“花花”在下次投胎的时候能够投到一个可以长命百岁的好胎。这样想着,天佑又给“花花”喂了一把平时自己家里都舍不得吃的精米。
天佑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等着娘回来。看着在鸡圈里踱着将军步的“花花”,他在胡乱的想着。
正当天佑出神之际,院门被拉开了,娘亲手里提着一块用茅草系着的约有一斤重的猪肉走了进来。
“您回来了,娘!”天佑迎了上去。
“嗯,娘这就给你包包子去。”娘虽然在笑着,可笑的却有些勉强。随后娘就进了屋,天佑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随着母亲进了屋,去帮娘包包子。
馅儿是猪肉拌大葱的,用玉米面做皮儿,整整包了二十个大包子,还没上锅蒸,天佑的哈喇子就流的止不住了。蒸熟后,一口气硬是吃了五个,天佑娘只吃了三个。午饭是在天佑的称赞声中度过的。席间,母亲心事重重的一语不发,无论天佑怎么问,母亲都说没事,但天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吃过饭后,母亲洗碗,天佑去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像往常那样帮着母亲挑水、干活,天佑发现整个下午母亲都是心事重重的,直到太阳溜达到了西边,母亲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笑容。
夜色将黒,可还没到饭点儿,天佑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聊着天,院门这时“嘭”一声被人给踹开了,紧接着进来了十几号人,领头的是一个贼眉鼠目留着八字胡须的驼背中年人。
这人天佑是知道的,实在是恶名远播。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刘驼子”,原名刘志高,是镇东刘保财刘员外家里的大管家。这刘员外原本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小地主,可是自从他的儿子在十四岁的时候启灵成功,被“凌剑门”收录门下之后,他就抖起来了。在镇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仅成了那些商贾们巴结的对象,还成了镇长大人的座上宾。短短几年之内就成了镇上一位势力滔天的大人物。
刘驼子就是仗着有刘员外撑腰,这些年做尽了坏事,开赌档、放高利贷、收小商小贩的保护费、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总之是无恶不作。
“独眼婆,上午和你‘商量’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你要是‘不’同意的话,那我家老爷就该不高兴了,老爷要是不高兴了,那你可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刘驼子特意在‘商量’和不同意的‘不’字上加重了语气,阴阳怪气的用他那公鸭般的嗓音威胁道。
“难道是今天出摊儿娘没有交保护费?那也用不着来这么多人吧!”天佑疑惑的想道。
“大人,我儿子身患月寒症,月圆阴盛之日,就是我儿病发之时,只有烈阳鸡血才能助我儿度过难关,这关乎着我家孩子的安危,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天佑娘向刘驼子恳求着。
天佑这时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娘今天一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刘驼子盯上了他家的“花花”。这可是儿子的救命之物,天佑娘又怎肯交出,无奈又惹不起刘驼子这些人。怪不得娘会担心呢。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