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龙屏住呼吸,把自己完全置身于听的世界里,依约听到从远处传来了另外一股颇为急促的脚步声,不超两个呼吸,正在船上指挥伊贺众忍者搬运物资的武藏也是严厉地用日语说了一些话,杂乱的搬运脚步声立时停止,而后向四方分散开来,众人的站位倒像是一个口袋,等待着敌人钻进来。
好家伙,还懂得用些兵法!
江小龙的右手压在尸身下面,用拇指将剑弹开小部分,心道:“你们先打着,看看谁才是最后的黄雀!”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海风呼啸,呜呜地声音像是妇人在啜泣。
宫本武藏一袭黑衣,腰间挎着毫不起眼的武士刀,背着海风吹来的方向而立,武士点燃甲板前方较矮桅杆上的巨大灯笼,明灭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向远处,影子的头部刚好横在从甲板上伸出的木板连接港口码头的边缘。
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接近的敌人,不发一言,暗忖如何解决分赃之事,而身后的弟子尽皆紧张万分,比夜色还深了一个色调的黑压压一片正在不急不缓的靠近,两派如此大规模地冲突,恐怕至今还是第一次,此役过后双方到底还有多少完好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江小龙侧耳听道宫本武藏在和另一方人交谈着什么,叽里呱啦的说了好一会儿时间,随即陷入沉寂,他沉吸一口气,心里叫:“结束了?”别学有后世无良学生打群架啊,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面子问题呀!
岳霸刀绝对是个地道的狠人,此时此刻江小龙算是真正看明白了他这条一石不知多少鸟的计策:送江小龙出海,先有朱无视搭人情;在船上装几万石粮食作为诱饵,把伊贺派当刀用,借此报江小龙杀徒之仇,又引得江户本地另外一大门派为粮食与之相争斗,消耗西渡大明的武士数量,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减轻自己在江浙沿海的压力,如此计策,江小龙想说不服气都不行!
就在他暗自问候霸刀全家女性的时候,对峙的两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起来。先是下了一场倾盆的暗器雨,哀嚎声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黄泉,躺在甲板上的江小龙幸亏反应及时,把身旁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挡住少说也有二三十的暗器,他松口气的同时,鼻间嗅到一股腐臭的气味儿,抹血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睁眼一看,激灵一下,再也装不下去,被忍镖杀死的人从伤口里渗出黑褐色的血液,腐臭之气正是从中发出。
他疼得跳起来,没想到这忍镖的毒性竟然这么大,非但见血封喉,还能让尸体都变成有毒之物!定神一看,只见两方人正在船头和码头相连接的木板上杀得难解难分,海水上还飘着十几具尸体,叫了声“我的乖乖”便开始寻找着伊贺派落单武士的身影,自己脸上毒的解药还是得从他们身上找,朝着灯光较弱的地方,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进攻的一方人马虽然多一些,却是不能立即投入战斗,连接码头和船的木板仅仅有三五尺宽,能够冲上前去的人数实在是有限得紧,如此一来,人数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像是一场僵持的攻城战。
江小龙在阴影不断穿梭,找到一个守卫在船尾的落单武士,他疾步一冲,同时扬起右拳,在那武士警觉回头的一瞬间猛然重力打在他的下巴,但见那人两眼一翻,应该是晕了过去。
他连忙用身体贴住晕倒的那人,左手稳住他的身形,右手往他的怀里掏,希望能掏出毒镖的解药,翻了半天,结果却找到两三小瓶的药品,他心里暗道:“鬼才知道这到底哪一瓶是解药,哪一瓶是毒药!”火气上来,新仇旧怨一起算,右手“咯啦”一声扭断忍者的脖子,大力之下险些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把三瓶药收好放入怀中,轻轻把靠在身上的尸体放下,眼睛扫了一眼甲板正中的桅杆,计上心来,贯力于腿,身体腾空而起,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了桅杆挂帆的横木之上,场上的形势尽收眼底。
长木板最终被进攻方抢到手上,更是有几个悍不畏死的人冲到了甲板上,苦苦支撑来自四面八方伊贺忍者的同时进攻,为身后的同门上甲板创造时间和机会,江小龙在桅杆上看得清清楚楚,伊贺派的人就像一只张大嘴巴的猛兽,而进攻的人还茫然无知地死命往嘴巴里钻,就算你们人多,恐怕中计之下也得让对手给收拾喽。
江小龙权衡之下,决定对杀人越货的伊贺派出手,帮一帮另外的人,不过这时机可得把握好,救早了自己所得的利益实在有限,就得太晚又让人心存芥蒂。
随着冲上甲板的攻方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进攻锋芒也越来越盛,似是化身为一把尖刀,直直朝着前方奋勇刺去,当先之人更是威猛无双,一柄武士刀大开大合,逢人便是雷霆万钧的一刀,竟是无人能挡他一招儿半式,杀红眼之下,竟是迅速地冲到了甲板的中央。
在他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时候,刚才还是节节败退的伊贺忍者突然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仅仅是一个照面儿,身上就多出了四五道儿伤口,心下反应过来,竟是中了他们的诱敌深入和瓮中捉鳖的毒计!待要高声提醒身后的武士撤退之时,立时感到从头皮到脚跟一道儿凉气穿体而过,凭借十几年苦练的功夫,于千钧一发之际闪电般侧身,躲过了投向面门的毒镖,却还是被划开了眼睑,毒液沾到左眼珠儿,眼前视线一暗,却是忍着钻心的疼痛,双手握刀将面前的三个面露喜色稍有失神的敌人拦腰砍成了六段!
受伤之人大声吼了几句,攻上甲板的武士结成圆阵,背靠着背,竟是要做殊死搏斗;反观伊贺一方,此时约有十四五人死命守住连接甲板和码头的木板,剩余的四十多人围攻结成圆阵的敌人,江小龙在桅杆上把形势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也对宫本武藏多了些佩服之情,不砍断木板为了诱使敌人来攻,而后示敌以弱引诱敌人钻进圈套,口袋扎紧后把敌人拦腰折断,让他们首尾不能相连,在集中相对优势的力量给口袋里的人消灭掉,就算是没能完成预定任务,也是早已立于不败之地,进可全歼敌人,退也可全身而退,日本人这兵法学得还真是似模似样哈,“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
从他一上桅杆,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武藏,这家伙专门玩阴的,混在弟子中间,时不时扔上一两个忍镖,方才那勇猛之人便是被他用镖弄瞎了左眼,如若不然,场上的形势应该比现在好很多,凭借那人的杀伐果决,再怎么算也能多杀十个人,士气也会好上很多。
江小龙拔剑在手,清亮的龙吟声中,疑似剑仙一般在空中斩出巨大的剑气,泰山压顶一样朝着宫本武藏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