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湛蓝的大海无限地向远处延伸,目眦尽裂也无法穷尽它的边缘,相反,看到的却是它和浅颜色的天空连在了一起,深蓝,浅蓝似乎就在一个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尽头,拉起了手,把整片天地包裹在了里面,头顶着天空,脚下的浮船漂在海面,像极了一块儿三明治,连江小龙都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好笑。
刚出海时,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些捕鱼的海鸟,如今出海已经四五天,距离大陆不知道究竟有多远,连会飞的鸟儿都很少看到,满眼满目的蓝色或是海水或是天空,单调的蓝让他心情都是灰冷的;天气更是好得连一片云彩都看不到,江小龙垂着脑袋,站在甲板上,靠着半人高的木制护栏,百无聊赖地数着跃出海面的鱼儿,阳光透过水珠儿反射出来好看光芒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呆滞的目光像一个步入暮年的老头儿。
纵然是大明朝数得着的海船,在岸上看起来的庞然大物,在这里,依旧是个独行者,孤行客,独自面对未知的命运。
大海上的这条孤船好像江小龙,像极了。
“也不知道,海棠在知道几年内见不到我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会哭泣吗?”想到这里的江小龙心里一堵,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哎,没有海棠在身边的日子,还真是难熬!”不再想令自己扫兴的事情,看着大海发起呆来。
此时的日本几乎是历史中最为混乱的动荡年代,被称为江户时代,大名名存实亡,真正有话语权的是手握军队的将军和各路诸侯,并且这些人动不动就会打上一两场毫无意义的小型战争,虽然规模对比中国动辄几十万兵力显得小家子气,但是对于人口很少的日本而言,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朱无视派江小龙去东瀛,目的有二,其一是想让江小龙尽可能地联合东瀛的武术门派,约束到大明沿海烧杀虏掠的武士;其二是在日本内部扶植起另外一股势力,如果可能的话,就许以一统日本的诱饵,令其为朱无视和江小龙出力,借以帮助谋取皇位。待得日后若真成功,分封一个藩国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小龙心里早已有了计划,选择柳生新阴派作为盟友无疑是最好的,柳生旦马守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盟友,只要你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他从心底敬佩你、畏惧你,那么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地替朱无视做事情,日本人,纯粹的大和民族,向来就是如此。尊重强者,你若能把他打倒在地上,就是再踩上几脚他还是会笑脸对你,从心底敬你;若你是弱者,他将你打倒在地,根本就不会把你当人!一个相当有竞争能力的民族,深深地相信若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这也是日本的可怕之处,可恨,可敬。
在江小龙的世界里,日本女人向来是无罪的,而日本的男人,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此去日本,励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方可对得起自己中华儿女的身份。
“江少侠,从前天开始,您就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请恕小人多嘴问一句,少侠可是有什么难处?”一个四十多岁的水手一边收拾着甲板上手臂粗细的绳子,一边对江小龙说道。
江小龙收回失神的目光,聚焦在面前这个在船上颇有威望的水手身上,成年暴晒在酷日下的,整日吹着海风的皮肤有些发黑,倒显得他因笑容而露出的牙齿非常白。“大爷,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想念亲人了!”他怅然地答道。
罗海把绳子盘成圈儿,干裂的手掌往回一点点收着,“嘿嘿嘿”地善意笑了几声,打趣儿着问道:“江少侠一定是有了意中人了,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和我家那小子一样,丢了魂儿似的,成天提不起精神来,连出海打鱼都不想来了!”
江小龙脸色一红,没想到这看似平凡的老水手竟然眼光这般毒辣,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大爷是怎么看出来江小龙是在思念心上人呢?”走上前去,帮着他拽起了拖在甲板上的绳子。
罗海在江小龙的手搭上绳子的一瞬间顿感手臂一轻,诧异地看着江小龙,“真没想到,少侠看起来很是瘦弱,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比老汉年轻时候还要强上几分!”
在不远处的几个年轻的水手,一听罗海所言,登时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江小龙来,而江小龙仍是面带笑容的帮着拽绳子,朝着几人点头示意。
几人看着上百斤的用来绑住船帆的缆绳在江小龙一个人的手里快速地归拢,都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江少侠好大的力气,真事羡煞我等!”
江小龙嘴角含笑,对这帮淳朴、对自己关照有加的水手,他是从心底生出好感,手上动作不停,问道:“诸位大哥,这又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并不是猜不到几个水手的想法,实在是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借此拉近几人的关系和距离。
“嘿,咱老赵要是也有江少侠的力气,早就当上了你们的头头儿,如今估计着也该有自己的海船了,媳妇应该也娶上了,娃儿都能顺地跑了!”名叫老赵的水手满眼憧憬,向往地说道。
罗海用刚刚从头上解下的头巾佯装怒气地抽在了老赵的头上,脚在厚实的甲板上跺了跺,吹着胡子说道:“小赵儿,你小子真没出息,有了江少侠的力气你还只是想做一个水手!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要是我家那小子,有江少侠这样的能耐,我老罗一定叫他当兵去杀倭寇去!”
江小龙一听老罗像是开玩笑实则是肺腑之言的话,心里顿时百感交集,纵然朝廷此时软弱无能,我泱泱中华儿女自也是半分未曾屈服,哪怕只是老罗这样一个没有读过书、受过圣贤教育的水手,也有着深深的民族认同感。不光光是老罗,普天之下有无数炎黄子孙有着这种刻进骨头里,融进血脉中的中华情,大明朝早晚会灭亡,但是中华民族永远也不会灭亡,一定会永远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想到这里,他豪气大生,仰天长笑,直看得几人摸不着头脑,老赵看来在水手中的号召力也不错,率先问道:“江少侠,何事让你这么高兴?”他低头先是瞧了瞧自己,而后又环顾看着周围,“难道,小人做了什么洋相的事情引得你发笑?”
江小龙挥手摇头,解释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里顿觉开朗,此番大笑,当是不吐不快!”没必要和他们解释得太过清楚,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这种存在于潜意识里的东西。
一众水手都替江小龙高兴,老罗提议道:“既然江少侠想明白了事情,如今再过几日便又可到达东瀛,经常有风浪的海域也过了,咱们不如好好聚一聚!如果江少侠不嫌弃我等粗人,还望赏脸陪我等吃些海里的鲜鱼!”
江小龙连忙说道:“大爷,哪里的话,若不是你们多加关照,江小龙恐怕晕船就有得受了,不知今日是哪位大哥大展身手,捞上来这么多鱼,今晚有口福了!”
言毕,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给孤独的船平添了无限的生气,发自心底的笑声混在海风里,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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