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少年】
为首的白袍男子名为子寒,玉树兰芝,孤傲清高的绝好样貌,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十分扎眼,而他一双晶亮的眼睛充满敌意直直盯向陌白。
陌白挑眉,刚进来就有见面会呢?
“这么快就在巴结新来的了?”子寒露出讥讽的表情,转而看向一旁的少秋。
“没有,是虞爷叫我照看一下他!”少秋替自己辩解,却连腰杆都不曾挺直。
然而子寒并没有继续理会他的意思,“你倒是有几分吸引堡主的模样...”他微微偏头看着陌白,仔细打量着,“但要在这无极堡混下去,光有样貌恐怕是不行的......”
男子慢慢逼近,眉宇间透露着无谓的高傲,棱镜般的眼眸带着华丽的细光,而从樱花般柔弱的嘴唇中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惊。
“这样的容貌,只会令你成为另一种悲哀。”子寒在陌白耳边如情人般呢喃。
陌白不喜这人与自己靠得那么近,她坐直了身体远离这个名叫子寒的不知所谓的男人,“我与你不一样。”
子寒冷笑了一声,“怎么不一样......到了这,谁的下场都一样!”
“既不愿呆在这,为何不逃?”
陌白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安及窘迫的神情。
“哈......”突然放肆的笑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子寒盯着陌白的双眼透露着些许疯狂,“你以为我们是自愿来这里的吗?这里有几个人在进来之前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和故事?逃?你逃得出去吗?从踏进这个堡开始,你就和我们一样了!一样被困在这里,一样被剥夺姓名,一样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陌白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稍显疯狂的男子。
子寒发觉自己失态,面对陌白清明的眸子有些闪躲,“少秋,跟我出去。”
少秋看了一眼陌白,他显然是不敢违背子寒的话,“我晚点再过来。”他悄声地在陌白身旁说了一句,随后便跟着子寒一行人离开了狭小的房间。
一时间耳旁清净了。
“逃?逃得出去吗?
谁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和故事?
从踏进这个堡开始,就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子寒嚣张却透露着绝望的笑声一直回荡在耳边,陌白一个人待在狭小的屋子里时,只觉得一筹莫展。
那个叫做子寒的男人如此高傲,只怕是除了佯装出来的凌人气势,他什么也不剩了。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在纸醉金迷之中忘记了最初的自己,忘记了自己是否是自愿来到这的,忘记了自己是否有想逃离这儿的念头......
人最可怕的,是没了希望,没了想头,只剩一副躯壳,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写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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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秋晚点过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那个子寒打你了?”陌白问道。
“没有···”少秋懦懦道,“他只是骂我窝囊···叫我挺直腰杆做人,不要总一副受人欺负的样子···”
“嗯,”陌白思索一番,“他说的有道理。”
少秋听言神情更加难过了,陌白觉着,若是少秋这幅样子出门被人撞见了,那自己铁定会被冤枉欺负他了。
陌白开始同情子寒来。
听少秋讲,无极堡也有女子,只是和他们不同楼层居住,连调|教训练也是分开地方的。
瞬时,陌白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了,连沦落风尘被调|教也是以男子的身份,看来这辈子,她已无法变回正常女子该有的样子了。
其实也并无大碍,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会忘记她是个女子这回事。
少秋离开没多久,过道里突然响起几声清脆的铃声,陌白从床上起来踱到门边开门,不小心被细小的木刺勾破了指尖,一阵醒脑般的刺痛感。
唉,如今竟连痛觉也跟凡人没什么不同了。
门是向里开的,门外就是狭长的过道,在这条过道的两旁不知有多少这么小小的一间房,多少这么渺小的人。
陆陆续续地,这些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从自己的屋内开门走出,面上无悲无喜,却都是些长相标志的美男子。他们明明都挺直了脊梁,却如同内部已经腐烂了的松竹,不再期待日光。
对面房间的门在人影交错之中也打开了,陌白一愣,她对面出现的,竟是子寒。子寒还是那副高傲平静的样子,瞥了一眼陌白便自顾自地关门随其他人一起走了。
然后右侧的门也开了,是方才还见过面的少秋。
少秋向左转头看到了还站在门口不动的陌白,无声地张了张口:“走”
陌白点点头,她知道少秋是提醒自己别忘了去大殿。她是记得的,每当那串铃声响起,便是吃饭的时间,所有人都需到达大殿,统一开始进食。
陌白准备关门,此时走在前面的子寒却突然转身,直勾勾的眼神看向少秋,少秋慌忙之中一个招呼也没给原地的陌白,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子寒一行人之中。
整条过道似乎只剩下了陌白一人,昏暗的油灯映照出一个孤寂的身影。
轻叹了一口气,陌白抬步跟在了那一行人的后边。
路漫漫,其修远兮......
此刻陌白的心里是复杂的,她本想做个好人,却发现,好人不是那么好做。
无极堡的饭菜很好,三素一荤搭汤拌饭,每人吃的都是珍馐美味。
陌白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她的味觉一向不太好,所以她还是凡人的时候就从未掌厨过,山珍海味在她眼里,如粗茶淡饭是一样的。
用她蜀山的师傅老怪物的话来说,就是好养活。
难为她成仙之后没把凡间的师傅给忘了。
陌白刚放下筷子,便有一不速之客坐到了她的对面。
“难得堡里进来个不闹不响的家伙...你倒是好运气,堡主近日来都在外出亲自发送一些贵客的邀请函,没空理会你这个新人......”这个声音她熟悉,是虞爷。
虞爷理了理衣裳的皱褶,对坐在桌子对面那个清冷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这是一天之内第二个问她名字的人。
陌白抬起头,这次可以好好打量一番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虞爷了。一身流苏广袖紫袍,衣领与衣襟都镀着金边,虽奢侈华贵得不得了,但在陌白心里,没有谁能把紫袍穿得比浮谙神君还逆天妖孽的。
虞爷区区一凡夫俗子,怎能比得上浮谙的一根头发丝?......陌白想到这里打住了,她感觉自己跟浮谙呆久了真可怕,连想法都变得趋向一致了......
虽说比不得浮谙,但虞爷的样貌在人间还是一等一的好,岁月带给他的没有皱纹与沧桑,只有男人的成熟与韵味。细长的眼眸里散发着精光,五官无不诉说着风情,但是他似乎特地将脸上的粉抹多了,显得有些刻意的僵硬。
若是将他脸上的妆卸掉,陌白心想,一定是个濯清涟且妖的男子。
见眼前这精致的人儿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虞爷也不恼,“不愿说就罢了,反正你以后用不着本名,既然来了这无极堡,便忘掉前尘往事......”
陌白在心中暗笑,自己的前尘往事?该忘得确实都忘了吧......
“你以后的名字,便是子霜。”虞爷也不管陌白回没回话,自顾自地站起身,对着正在收拾盘子的子寒招了招手,“子寒,过来!”
子寒放下了手中事物,规规矩矩地走了过来。
难得他有低眉顺眼的样子,陌白还以为他的脖子天生弯不了。
“这几天,你先把一些基本的东西教给子霜。”虞爷指着陌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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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堡一月一度的盛宴马上又要到来。
因为这件事虞爷最近好像很忙,他经常被带在堡主身边,好像是堡主出门的必备伴侣,所谓,统治者跟前长盛不衰的大红人。
所以调|教她这个新人的重任,落在了子寒手上。
陌白发誓,如果让她选的话她绝对不会选子寒,但是这件事十分不幸是由不得她的。
所以事情现在变成了她与子寒在膳房里大眼瞪小眼。
陌白一点也不笨,学习能力在人间是罕见的强悍,在子寒那么苛刻的条件下,她也硬是把端茶倒水以及小碎步走路发挥到了极致。
随后,子寒傲着张脸把她带到了无极堡的膳房。
陌白没想到,无极堡的人居然连厨艺也要精通,而恰恰,她最不会的,就是这一样——做饭。
似是找到她的弱点了,子寒心情比先前好很多,斥责陌白的话听起来也不像那么回事。
“和你说多少遍了,少放盐少放盐!”大声训着话,但子寒的眼角暗含着发泄的愉悦,“你尝不出来吗?你煎一个蛋饼你用得着把整罐盐给倒进锅里吗!你给我重做!”
“你煮出来的是粥吗?这是浆糊吧,你信不信我可以用这锅粥把你直接糊墙上去!”声音越来越抓狂。
“子霜你过来!你是不是炒丝瓜没有把丝瓜削皮?丝瓜不是茄子,它得削皮啊,天啊!”最后临近崩溃的喊叫声。
······
陌白并没有把无极堡的厨房毁掉,但是把子寒的嗓子弄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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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掌握了休息时间,陌白趁无人知晓的机会溜去了无极堡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隐了气息,她如幽灵一般潜进了一座宫殿,但她万万没有料得到,还未入内,一股魔族的气息扑面而来。
陌白本是仙躯,对这股气息抗拒至极,一时站在了大殿门口抬不起脚。
“子霜!”身前突然出现子寒惊讶的声音,他压低了嗓子轻声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陌白还未开口,子寒便将她拉进大殿之内,按在了墙上,“未经允许进来堡主殿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堡主殿,为何有魔族气息?
“为何你能进?”陌白问道。
子寒朝门外探了探头,回过来贴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这里边关了一个人,我负责他每日的食物。”
“谁?”陌白想也没想又问。
子寒有些不耐烦了,明明他比子霜了解无极堡的一切,但每次此人都表现得更占上风,“一只妖孽,你最好不要再问。”知道的越多离危险也就越近。
陌白越过子寒肩头向殿内看去,望见殿内还有一出口,出口外仍是黑洞洞的一片,探不清所以然。
那里面关了一只妖孽?···妖···孽···么?
子寒松了她的衣襟,拉着她走出堡主殿,倾长的身躯挡在她身前,一路九转十八弯,突然,前面和后面同时出现守卫的脚步声。
子寒脚步一顿,平日送饭只准一人入内,如今多了一个人······
“子霜···”子寒回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倏然发现他牵着子霜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定睛一看,身后哪里还有子霜那人的身影。
“他究竟是何人···”子寒原地喃喃道。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给那个神秘妖孽送饭一直是子寒的任务。
近日他却病了,虞爷本想让少秋去送饭,他却推荐了子霜,他说,子霜性子稳,进堡主殿还是让他来。
虞爷无异议,将打开结界的泪型吊坠交予了陌白之手,而陌白终于能趁无极堡主归堡之前一探究竟。
吊坠冰凉刺骨,是堡主所有物,陌白能感知到次吊坠绝非凡物,甚至又产生了此乃魔物的幻觉,陌白摇摇头,将吊坠握入掌心,努力压抑住不适的感觉。
如果不照虞爷所吩咐准时准点打开结界,堡主必有所察觉。
子寒今日才舍得告知她,那被关起来的神秘妖孽是真妖孽——是一只鲛人。
他还说,这鲛人从刚进堡那天就已绝食,是妖才能撑下来,若是凡人,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走在幽长的过道里,陌白愈来愈有种熟悉的感觉,先前听掳她回来的人说前不久无极堡堡主亲自带回了一个人,却在方才才得知是个鲛人,被单独关押在堡主殿的后花园里。
用吊坠解了结界,陌白第一次见到了无极堡内传说中的后花园。
花园,是一个只有天窗顶上有阳光洒下的幽暗的花园,半空中吊着许多品种各异的珍稀兰花,越接近堡顶的便长得越茂盛多姿,花园的正中央,是一座不大的水池。
在看到那个被铁链锁住双手半泡在池水中的绝色少年时,陌白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鲛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白袍,湿湿哒哒地挂在身上呈半透明状等于没穿,但幸好少年是人鱼状,金色的鳞片在昏暗的天空下也黯然无光。
清澈的水池里种着些许睡莲,出淤泥而不染的尘世之美,却比不上水中少年睡颜的分毫。岸上似是专门为鲛人钉着两根木桩,两条厚重的铁链一端绑着木桩,另一端分别缠绕着鲛人少年纤长的双手,吊在水面之上。
此情此景,真是诱人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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