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巡防衙门的堂官将胡青云一路送出,并且点头哈腰的十分恭敬。衙门口的几个官差都有点吃惊。好在刚才自己表现的,还都够客气,不然这会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俊宝的差事算是有了,胡青云的心情也觉得舒畅。看时间尚早,胡青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着道路信步而行。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也渐渐增多。胡青云抬头一看已经来到了前门大街。这时突然想起上次和讷谟到得月楼吃饭,那里的菜肴不错,所以向得月楼而去。
这得月楼位于一条南北穿行的大路的中间,上下共有六层。一楼和二楼都是敞开式的大堂,三楼以上则是封闭式的雅间。
今天胡青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他觉得在雅间里一个人吃喝太寂寞,所以就在二楼大堂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可以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店铺,而且还通风透气。
胡青云要了一碗打卤面、一盘酱牛肉、一壶酸梅汤,然后坐下边喝着茶水,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正在胡青云看得出神的时候,只听见有人问道:“这位少爷,可要听上一支小曲?”
胡青云回过头来,只见在桌子旁边站着一老一少。老的大约有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布衣服,还算是整洁;小的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头上扎着一个大辫子,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清澈。那说话的正是这位姑娘。
胡青云正要说话,只见店小二端着胡青云要的东西走了过来,边往桌子上放东西便说道:“这位客官您别见怪。这两位也是苦命人。家里的地没有了,逃荒来到京城。老板看着他们可怜,所以让他们在这里给客人唱小曲赚几个活命钱。”
胡青云一听,忙让这二人坐下,又点了几样饭菜,要了一壶酒,说道:“我当年也是逃荒出来的。你们的小曲我听,不过咱们先吃饭,吃完了才有力气唱。”
那位老先生起身拱手说道:“那就多谢这位小爷了。”胡青云说道:“不必那么客气。既然遇见了就是咱们的缘分。”
老少二人见胡青云说话和气,没有那种富家公子的派头,一时间也不再拘束。三个人聊得十分的投机。原来,这二人原本也是关外人士,这老的叫洪文进,今年四十八岁,这姑娘叫洪欣婷是这位老者的女儿。去年家里的土地都被清兵圈占而去,父女俩无所依靠,一路乞讨来了京城。本想投靠亲友,可是因为常年不联系,而且又对京城不熟悉,耽搁的时日太久盘缠用尽,便只能靠卖艺为生。
三人说话之际,店小二把胡青云点的东西上齐。胡青云拎起酒壶给洪文进倒满了一杯,给自己和洪欣婷倒满了酸梅汤。胡青云端起杯子说道:“还请洪老伯不要见怪,我确实是不会饮酒,只能以此物代酒敬你们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洪文进也一下子喝干了说道:“胡公子哪里的话。萍水相逢,你不嫌弃我们父女,还能上我们一顿饭,我还有啥好说的。”洪欣婷也喝干了,然后给个人杯中再次倒满了。
胡青云让父女二人吃菜,说道:“老伯我看你们二人遮掩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洪欣婷此时站起来说道:“京城的亲戚没有找到,爹爹说这京城里也不是好呆的地方。家里虽然田没了,不过还有山,还有老林,总之还不至于饿死。”
“唉!”胡青云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圈地害了这么多老百姓?”洪文进四周看了看见左右无人,小声说道:“想当初,我们来京城就是想讨一个公道。可是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皇上也是一个娃娃而已,根本就不管事。这可真是没有老百姓的活路了。”洪欣婷听听他爹这样说,也跟着说道:“是呀。进京路上,遇见了不少逃荒的,饿死冻死的不知道有多少?”说着洪欣婷的眼里便带着泪光。
胡青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他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说。桌上三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三人吃完。胡青云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银子,每定五十两,说道:“洪老伯,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这里有两锭银子,你们拿着。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洪文进一看胡青云递过来的银子,忙说道:“这个使不得。胡公子能够赏我们父女一顿饭,我们就已经十分感激了,怎么能再要你的银子。”
胡青云,再次将银子递出说道:“洪老伯,你们这不是还要长途跋涉的回乡吗?这个就算是我资助你们的,等将来你们有了再还给我就是了。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咱们很对脾气,这您老要是在不收下,那就是和我生分了。”
洪文进看了看胡青云,也不好再说不要,于是说道:“那好,等将来我们有了银子再还你。”洪欣婷看了看胡青云眼中充满了感激。
胡青云离开了得月楼,他觉得那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压得他只是喘不过气来。但是,那种压抑使他无法排出的。别说是他,就连当今的皇上不也是生活在鳌拜的淫威之下吗?胡青云的心中突然有一点失望,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扳倒鳌拜。现在,他想搬到鳌拜已经不仅仅是要报仇了,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在因为失地而流离失所,饿死他乡。
进了家门,胡青云直奔格布的书房。每当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胡青云觉得只有这位大哥能够帮助自己解开心中的疑惑。
“怎么了?今天又遇见什么难题了?”看着胡青云脸色不好,格布从书案旁站起来问道。
胡青云把自己今天在得月楼的所遇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哥,鳌拜这个家伙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可是我到现在也拿她没办法。而且还要想着办法讨好他。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憋闷得慌。”
“青云!你要知道面对的是什么?鳌拜不是街头的混混,更不是一个地痞流氓?他是满洲第一勇士,是权奸大恶。面对这样的人,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你要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关系到你个人,而是关乎到这个朝廷,整个大清国的生死存亡。所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莽撞。”格布掷地有声的说道。
“大家都知道圈地不得人心,也都知道老百姓流离失所。可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忍耐。如果我们不顾及当前的形势,一味的去和鳌拜拼命,那么最终我们只能是被鳌拜杀掉。到那时候,谁又能够拯救这些黎民百姓呢?”格布依然耐心的说着。
“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不过是,今天碰见这事情觉得难受。”胡青云说道。
格布用手摸了摸胡青云的头说道:“青云,你的心情我理解。谁见到这样的事情都难受。但是,你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能够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忍耐往往是成大事者所应该具备的第一个条件。”
胡青云点点头说道:“大哥,我明白。”
看胡青云脸色缓和一点,格布继续说道:“青云其实,你应该看到鳌拜倒台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你看皇上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之后可能很快就能够亲政。而鳌拜现在则是四面树敌,恶贯满盈。等再过那么几年,皇帝的力量慢慢的强大,到时候收拾鳌拜也许就是只需要几个力士的事情。”
听格布这么一说,胡青云瞪大了眼睛说道:“大哥,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格布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所谓的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满朝文武,凡是追随鳌拜的都是因为他的权势,但是那些平日里不言语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恨鳌拜恨得要死。只是因为鳌拜权势太大他们不敢说出来罢了。不过你也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因为往往越是一个人要失势的时候,他所表现的也就越是疯狂。在和鳌拜的这场较量中,很有可能有一天鳌拜回到了狂妄不可一世的地步。到那时候,你更需要忍耐,行事更需要谨慎。”
胡青云听格布这么一说,问道:“大哥,难道鳌拜现在还不是不可一世吗?他还要怎么样?”
格布摇了摇头,说道:“现在鳌拜至少心中还有戒惧,所以说他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但是,什么时候能打那个时候,能不能到那个时候,这都要看事情的发展。现在,这些事情我也无法断定,我说的也是我每日读书悟出的一些东西而已。”
“哦!”胡青云说道:“反正不管怎么着,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忍耐。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耐住性子,绝对不会莽撞行事,我倒要看看这老贼还能蹦跶多长时间。”
格布一听胡青云这么说,说道:“你有这个心思,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早点睡了,明天还有事情等着呢。”说完,二人出了书房,各自回屋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