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栗苏苏手伤初愈,栗夫人将她额外自行练琴的规定暂行取消,每日只需跟着沈玉卿学两个时辰即可。对此栗苏苏自然又乐了好一会儿。
这一日,天气难得凉快,栗苏苏觉得,如此良辰,不用来睡觉实在是一种辜负。未央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回,她才懒懒起身,踢踏着鞋子去洗漱。等到了凉亭,沈玉卿已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栗苏苏上前行礼,瞅了眼他手里的书,觉得有些眼熟,便问:“沈夫子,你手里拿的是本什么书呀?”
沈玉卿抬头看了栗苏苏一眼,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好听的声音回道:“是一本小说。我来的时候从地上捡到的。”
栗苏苏听到“小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脚就有些站不稳。她将目光缓缓移到躺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上,便见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公子如狼,美人似虎》,大红字体灼灼醒目。栗苏苏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然后就听到沈玉卿好听的声音里带了疑问:“你晓得这个书是谁的吗?”
要是以往的夫子,他们捡到了这个小说,并这样问栗苏苏。栗苏苏就会面不改色地站起来告诉他:“这个书正是学生的。”然后再一派从容淡定地听会儿夫子气急败坏的谆谆教诲,将宠辱不惊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是,这回换成沈玉卿这样问她。栗苏苏忽然很不想叫这个年轻又生得这样好看的夫子知道,这本小说其实是她不小心弄丢的。
于是她结巴道:“学生哪里晓得…晓得这个书是谁的。看…看这个名字,一定…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书。就让学生将这个书收起来罢,以免污了先生耳目。”说着就伸出小手,刚碰到那本书,手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覆住。沈玉卿的手有些凉,栗苏苏望着按住自己的小手的大手,脸皮又红了。
沈玉卿望着她红了的俏脸如涂了胭脂般,觉察出自己的手正握着人家姑娘的手,也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轻咳了一下,才漫不经心看着栗苏苏道:“不急。怎么你好像从见到这本书开始,就有些紧张?”
栗苏苏觉得,也许今天是她有生以来脸皮最薄的一天了!只能怪沈玉卿这个人,他的气场太过强大!
她酝酿了会儿,才勉强找回几分信心,眨着灵动的乌眸对着沈玉卿灿烂一笑,说道:“学生哪里紧张了,夫子你看错了吧。就叫未央把这个小说拿走,夫子开始教课吧。”
沈玉卿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栗苏苏道:“这个书不会是你的吧?”说罢看着栗苏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也灿烂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栗苏苏像受了很大的伤,她捂着胸口倒退一步,泫然欲泣道:“夫子怎可这样污蔑学生的品行!这样不堪入目的书籍,怎会是学生的呢?!”
沈玉卿望着她的模样,觉得眉心剧烈地跳了跳。
“……那么让我们开始上课吧。”
栗苏苏满意地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朝着一旁早已一头黑线的未央递了个眼色,未央便神速地收起了桌上的书。见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就顺便掂起了茶壶去沏新的。未央能不能说,其实她实在觉得太丢脸看不下去了!
沈玉卿于琴案边坐下,望着与他斜对、坐在另一琴案边的栗苏苏道:“现在跟着我弹《高山流水》这个曲子。”
栗苏苏已经从方才的小说事件中恢复正常,听沈玉卿这样说,忙敛了心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玉卿见她清丽的小脸上一派肃穆,便笑着道:“放松心情。”
这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让人沉醉。栗苏苏姑娘在这样的笑容里,忽然有些感伤:为什么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就长在了沈玉卿身上!
沈玉卿自然不知道栗苏苏的感想,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就问道:“你在看什么?”
栗苏苏脱口而出:“你长得真漂亮!”
沈玉卿只觉额角青筋直跳,一双幽深的墨玉眸子微眯了眯:“漂亮?那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么?”
栗苏苏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学生没读过什么书,只能想到这个词了!”
沈玉卿觉得自己对女人的认知已经完全被颠覆。他一向对自己的外貌气质都相当有自信,今天却被一个女人用形容女人的词给夸奖了。他看着栗苏苏垂下去的小脑袋,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在当时,堂堂男儿被说成具有女性特征是一个比较考验尊严的事,比如现下栗苏苏口中的“漂亮”。
正在接受尊严考验的沈玉卿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那么如此看来,你委实不太有文化!”
不得不说,栗苏苏此女,在挑战人的底线与瓦解人的修养方面,具有无人可比的天赋。只可惜,这人是沈玉卿,她的这个天赋就注定被打败。
栗苏苏听了沈玉卿的话后就抬起了头,十分真诚地问出了一个她好奇许久的问题:“不知夫子芳龄几何?”
沈玉卿没有错过她灵气逼人的眼眸里闪过的一抹狡黠的笑意,便换了和气的语气,笑着回道:“不多不少,恰是双十年华。”
栗苏苏见他一派气定神闲,笑靥如花,觉得以后自己在气度上都不可能胜过他了。便幽幽叹道:“芳华正茂呀。”
沈玉卿淡淡道:“你上回不是已经跟我投诚了吗?”
栗苏苏没能气到他,有点儿郁闷:“我随便投投的。”
沈玉卿:“……弹琴吧。”
不一会儿,悠扬的琴音回旋荡漾,如果摒弃栗苏苏的琴音那就更美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