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还能卖钱?没听说过啊,大家都是自家腌了留着自己吃的。”韩百灵不以为然。
白鹭儿却没有放弃,越想越觉得这种赚钱的法子可行,挣不来大钱,挣点小钱也能改善一下生活呀,她继续游说。
“虽然每家都自己腌,但白家就没有腌鸭蛋呀,因为没有鸭子。而且就算家家都自己腌鸭蛋,但也有好坏之分的,那为什么你家的鸭蛋就这么受欢迎呢,他们待亲戚的时候怎么不吃自家的?所以肯定能卖钱!”
韩百灵听白鹭儿说的头头是道,又想到哥哥提到读书时的渴望,便开始有些松动,能卖就卖了,卖不了还能拿回来自己吃,没什么损失啊。
“走,跟我娘说说去。”
韩氏比韩百灵更容易说动,她并没有想赚钱不赚钱这回事,只当是孩子们想出去玩了,在她心里,孩子们只要不闯祸,干什么都行。
得了韩氏的首肯,韩百灵一拍脑袋,今天正是镇上的大集,三个人说干就干,分工合作,韩百金抱柴,烧火,韩百灵和白鹭儿取出二十个咸鸭蛋,先洗干净了,然后放到锅里煮熟,鸭蛋熟透了,捞出来放到一个装着冷水的盆子里,可以快点降温。
至于鸭蛋什么火候叫熟,白鹭儿不是很清楚,韩百金却是个行家,早上的鸭蛋就是他煮的,火候刚刚好。
三个人脚程很快,韩百金拎着篮子走得满头大汗,但大家都没有停下来歇息的心思。现在去赶集已经有些晚了,日头都已经升起来了。
官道上人来人往,比平时要热闹许多。
来到金冠镇,三个人仗着人小七拐八拐绕到了集口。在金冠镇的西北角有一块平整开阔的地界,是固定的市集区,所有卖东西的人都集中在这里。
他们正要向市集区走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大的骚动,原本挤在一起的人群都惊慌的向路两旁涌去。
“鹭儿!”
白鹭儿转过身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被人群的巨大反冲力给推搡了出来,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便本能的抱住了头。韩百灵喊着白鹭儿的名字,但无奈人太多,怎么都挤不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原本拥挤的街道中间腾出了一大块空地。躲开的人们只是退让到了路旁边,并没有离开,人们垫着脚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意外,白鹭儿反而来到了人群的第一排,趴在地上免不了被踢了几脚,所幸没有大碍,现在人群后退,自己就出现在了人群的包围圈中,情况很诡异。
白鹭儿慌忙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退后了几步,融入到人群中。
人群中间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质朴单调,马车前坐着一个随从打扮的年轻人,满脸郁色,后面马车的帘幕垂下,看不到里面的人,隐约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地上倒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男一女,头发蓬松,身上打着补丁,距离马车很近。
看情况是发生了交通事故,好在没有见血,片刻功夫,倒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
“给,拿去买糖吧!”
看到孩子们都起来了,随从掏出一个银元宝扔到了孩子们的脚下,看得旁边围观的人啧啧赞叹,羡慕者居多。随从看着众人的表情,脸上得意了几分,随后扬了扬鞭子,示意马车前的人们让开,他们要启程了。
谁知,小男孩捡起银元宝,瘦弱的背部挺得笔直,缓缓走到了随从面前,仰着头稚嫩却冷静的说道:“我和妹妹并无大碍,银子还是收回去吧。”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惋惜声,这孩子傻呀,又不是自己讨要的,别人愿意给的,哪有天下不爱财的道理。
白鹭儿却是暗暗惊奇,这个十岁的孩子不过走了几步的距离,竟走出了一股雍容之感,猜想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不幸流落到了这步田地。
“鹭儿,急死我了!”韩百灵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抓着白鹭儿的手上下看了看,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接收到白鹭儿噤声的手势,便不再言语,一起看着事态的发展。
随从眼中闪过惊诧,瓮声瓮气的回道:“给你了,就是赏你了,哪有这么多的废话。退一边去,别挡道。”随从话落,男孩子的身影又僵直了几分,托举着银子的双手却没有放松丝毫,“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请收回!”
“不识好歹,肚子中有几分墨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随从的脸色陡然阴了下来,手中的鞭子高高的扬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儿,随即向着男孩子的手甩去。
随从的本意是想把银子收回,但看在别人眼中却是随从终于着恼要教训这个男孩,小男孩也是一惊,身子本能的向后闪去,稍一后仰便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眼看鞭子就要落到自己的脸上了,但已避无可避。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小爷面前甩鞭子,哪家的奴才,报上名来!”电光石闪之间,人群中间的空地飞落一个红衫打扮的少年,右手扯着鞭稍,左手背在身后,稳稳当当站在人群中。
“好”“漂亮”“苏少英武!”人群中一阵喝彩,被唤作苏少的少年扔开辫梢,甩了甩宽大的袍袖,面带得意的扫了四周一眼,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
从白鹭儿的角度看来这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当然,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但当看到少年的脸时,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喊出了一声“是你!”说完后又觉失态,忙用手掩上了嘴巴。
但晚了,少年已经转过身来,看到人群中那双闪亮的大眼睛,俊挺的五官霎那飞上一抹嫣红,猛然回转身子,又觉得如芒在背,转过身来,却更是难以面对。
毕竟,这个小人可是将自己看了个光。
白鹭儿见少年背过身去,长舒一口气,拉着韩百灵就向人群外面挤,此人衣着华丽非富即贵,自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唉,你等等!”少年本就武艺高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知道丫头要逃,他虽然依旧羞窘,但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小丫头不仅将自己看光了,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说出去可怎么好,得堵住她的嘴才行。
白鹭儿刚挤出人群便被捉住了,少年落地站住,转首又想到人群内还有另一档子事没有完结,于是又一个飞身,从众人的头上直直飞到了圈内。
“你,你不许走!”少年将白鹭儿放到一旁,脸色依然胀红,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白鹭儿。白鹭儿顿时气结,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蒙住脸再也不敢抬头了。
虽然自己年岁小,但也是女娃!这么形象沦丧的事情竟然被自己赶上了,实在心塞。
少年背对白鹭儿,眼前没有了那双闪亮的眸子,心胸舒畅了一些,弯身捡起地上的银元宝,在手中把玩着,唇边溢出一抹坏笑,指着旁边惊魂未定的少年笑骂:
“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还谈劳什子气节?遇到这样的事,就要狮子大开口,银子最是多多益善!站一边去,看小爷我的。”说完拨拉开男孩,男孩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跌倒,看着少年却是敢怒不敢言,低垂着头,眼中闪动着悲愤。
旁边的小女孩摸索着来到哥哥身边,牵着哥哥的衣襟一声都不敢吭。
随从眼见来了个刺头,刚才交手,判定对方武艺高强,拱了拱手就要说话。
“一边去,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跟小爷说话,让里面的出来!”少年却是丝毫不肯买帐,直接将随从甩到了一边。
随从愤然,“我家主子可不是人人都能见的,想见我家主子,除非我……”
“三言,休得无礼!”马车的门帘后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低沉,有着令人沉静的魔力,四周陡然变得安静下来。马车上的说完这句话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听得人人恻然。
“主子!是他们无礼……”
“胡闹!”
随从听到训斥,不由打了个寒战,羞愤难当,不敢再言语,但看华服少年的目光十分凛冽,意思很明白,敢得罪了我们主子,咱们没完!
佝偻坐在地上的白鹭儿实在说不上什么感觉,今天不过就来赶个集卖个咸鸭蛋,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只听声音便晓得马车上的人身份绝不简单。现在白鹭儿实在后悔,怎么出门前就没有查查黄历?!
“好!”少年拍掌叫好,“怎么教训自己奴才的事,总不好让别人插手,还是自己来做的顺当,若实在不听话,就先打五十大板,然后断了他的水粮,再喂他一些毒虫,话说,我家毒虫可是不少,小爷可卖与你些许,绝对价钱公道。”少年眼看着随从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乐开了花。
“咳咳,还请少侠高抬贵手,我这仆从……”
“不许说话,你有病!”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嚷,声音紧急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