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
白崇武还要说什么,白崇文摆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径直推门走了。
守在门口的王忠立刻跟了上来,三人一路无话,回到了高坡下的宅子。
刚进了大门,王妈就迎了上来,伸手把白鹭儿抱了过去,“老爷,大致都收拾好了,缺了的东西,白总管列了个单子,准备回了县城再给补上。”
白崇文颔首,“先带鹭儿回去吧,我找白总管说点事。”
“爷爷,晚饭还一起吃么?”白鹭儿倚在王妈怀里问白崇文,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十分讨喜。
“一块儿吃,到时候让王妈带你过来就是。”白崇文眉间舒展了一些,摸了摸白鹭儿的头,径直向东侧的阁楼走去。
王妈带着白鹭儿回了西侧的阁楼。
进到阁楼,立刻感觉到和原来不太一样了,原本空旷的屋子里整齐有序的摆设着各色家具,一层是饭厅,格局和东楼的阁楼一样,是个大开间,左右两侧分别隔了两个小间,隐约可见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屋中的椅凳都铺好了锦垫。
二层是卧房,王妈直接把白鹭儿抱了上来,随手吩咐了一个小丫鬟端来了水,亲自给白鹭儿洗了手脸,“小小姐,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白鹭儿坐在床上,正玩着飘摇的床纱,柔软的纱巾上还有着淡淡的馨香,听王妈叫自己,忙回神,摇了摇头,“不累,不睡了,等吃了晚饭早点歇了就好。”
“好嘞,那王妈就再给小小姐梳个漂亮的头。”王妈抱起白鹭儿放到新摆设好的梳妆镜前,放她坐在锦墩上,梳子沾水把头发略微打湿,慢慢的梳了个包包头。
虽然王妈的动作很轻,有时候白鹭儿还是被扯得头皮发紧,没办法,长期营养不良,发质太糟了。
她也不在意,只是出神的看着面前镜中的小女孩。白家的人都生的一副好相貌,但也只是按照乡村的审美标准来说。白鹭儿的眉眼又要精致几分,肤色雪白得近乎透明,淡粉色的嘴巴不笑时也会自然上扬,看着十分讨喜。
“王妈,我长得像我爹吗?”白鹭儿脱口就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王妈一愣,手上的梳子顿住了,也抬头看向镜中的小人,笑眯眯道,“像,比少爷长得还要标致。少爷长得不像白家的人,像夫人,还别说呀,小小姐倒是比少爷更像夫人。夫人当年可是这远近的一枝花呢。”
“那我娘呢?一直没有听人提起过,她是不是也长得很漂亮?”
这次王妈却是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白鹭儿有些沮丧。当日问韩百灵,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娘是谁,据说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提起过。唉。
梳好了头,白鹭儿回转身,抱住了王妈的腰,轻声道:“王妈,别难过,我以后不问就是了。有爷爷,有王妈,还有百灵,鹭儿不找娘了。”
王妈揽进怀中的小人,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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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楼往下看,整个后院里面好多人,刨刨挖挖,一团火热。
“春俏,他们在干嘛?咱们去看看吧。”白鹭儿扒着窗户看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跳下椅子就要拉着旁边的小丫鬟下楼。
“哎呀,小姐,不行,王妈说下面人多手杂,不能让小姐下去,冲撞了您,奴婢就得受罚了。”小丫鬟七八岁的年纪,但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弯弯的眼睛笑眯眯的。
白鹭儿当场蔫了下来,“怎么这么多的规矩,我原来还和百灵一起上山挖野菜呢,大家都是到处疯跑,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小姐,不过是今天不能下去罢了,白总管让他们种花呢,等种好了咱们再下去看,总比一堆土坷垃好看多了。”
白鹭儿抬头看了看春俏笑眯眯的小脸,耸了耸肩,“好吧,那咱们现在干嘛,闷在一间屋子里实在没什么意思。”
春俏又笑了,小小姐真是有意思,看着她就想起了自家的妹子,让人不由得想去疼爱。想到这里,春俏的语气又轻柔了几分,“不会等很久的,马上就到饭点了,估计一会儿王妈就来叫咱们啦。”
看了看窗外就要沉到云彩中的太阳,白鹭儿认命的坐回了床上。
床上的被褥也已经换成了新的,精致的锦缎摸在手中凉丝丝的。
“春俏,你是从县城跟着过来的吗?”
“不是,我是今了早上才被白总管买来的,说让我来服侍小姐。”
白鹭儿瞬间来了精神,看着旁边忙着摆好椅凳,收装衣服的小小身影,追问道:“那你会不会想家?”
春俏回头看了看白鹭儿一本正经的小脸,认真的想了想,“刚出来第一天,不是很想,王妈和王总管都挺好的,没有为难我。王妈说过几天,会再给小姐添几个人,到时候我就有伴了。”
白鹭儿翻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帐喃喃自语,“我哪里需要这么多人,自己有手有脚什么都能做好不好,反而害得别人有家不能回,万恶的旧社会!”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来服侍小姐,有银子赚,我弟弟可以读书,妹妹可以吃饱穿暖,我挺知足的。”
白鹭儿扭头看了看真心满足的春俏,叹了口气,一拍小胸脯,“好啦,以后这个话题都不再说了,好好跟着本小姐,表现好了,大大有赏!”
春俏笑着应是。
漫长的等待,让白鹭儿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快睡着的时候,王妈走了进来,把她抱了起来,直接去东院吃饭,春俏紧跟在身后。
晚饭和中饭一样精致,但白鹭儿实在困得很,迷迷糊糊吃了一些,坐着就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众人看着好笑,最后还是白崇文发了话。
“这是困急了,先抱回去吧,备点点心,晚上她饿了也好吃。”白崇文挥了挥手让王妈把白鹭儿又抱走了。
迷迷糊糊间,知道有人在帮自己擦脸换衣服,只是眼睛实在睁不开,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轰隆隆”
睡到半夜,突然一个雷声大作,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白鹭儿被惊醒了,有些口干舌燥,头也昏昏沉沉的。
“春俏,我渴。”
“哎,小姐稍等啊。”躺在脚踏上的春俏立刻就起身了,披了一件袄就去倒水,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哭过了。
小姑娘手脚很麻利,掌起灯,不大功夫就倒好了水,端到床边给白鹭儿喝。
白鹭儿咕咚咚喝完,喉咙舒服一些了,只是头开始疼了起来,连忙躺下了,“春俏,我头晕,要睡了,你也快睡吧,手都凉了。”
春俏听白鹭儿说话越来越迷糊,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下一片滚烫。小姑娘心中一惊,麻利的穿好衣服,蹬蹬蹬就跑了下去。
不大一会儿,整个白家大院的灯笼都点了起来,院中响起了一阵阵纷沓的脚步声。
白崇文冲进来,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额头垫着一块湿毛巾,小脸涨得通红,嘴唇上一层干皮,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就病得糊里糊涂了,病中的孩子显得越发瘦弱憔悴。
白崇文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王妈在旁边抹着眼泪,“老爷,这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
“叫大夫没?”
“去了,王忠听了信儿没来得及跟姥爷说就去镇上了,估计这会儿也该到了。”
“嗯,没事,这小孩子头疼脑热的正常……”白崇文话音未落,天空又响过一阵雷声,轰隆隆似把大地碾碎。
王妈哇的哭了起来,“老爷,七年前少年就是这么……”
“胡说!鹭儿怎么会和子栋一样?这话休要再说!”白崇文声色俱厉,撩起袍襟坐在了床沿,似锦上前,将手中的披风给他披好,便退到了一旁,一句话都没有说。
又是几道雷声后,大雨骤至,雨点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屋内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白崇文用指腹轻轻抚摸白鹭儿的小脸,心中翻江倒海。
他还清晰的记得,七年前,也是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那寄予厚望的儿子和床上的小人一样高烧不退,等人醒了,彻底傻了。
同样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和自己相守大半辈子的夫人也是撒手人寰。
而今,难道这个孩子也要离自己而去?
说不怕是假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烈的震颤着,不由用手抚在了心口的位置,告诉自己,不会有事,这个孩子一定和她的爹爹不一样,她不会有事的。
在紧张的气氛下,春俏又给白鹭儿换了个湿巾,回答了白崇文问的几个问题。
院子里终于有了脚步声,白崇文急忙迎了出来。
外面的大雨已经如织一般,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有几分生疼。
白崇文却是顾不得这些,几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直奔驶进后院的马车。
王忠驾驶的马车刚刚停稳,便从车上跳下来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一身儒衫,抓着白崇文便道,“我是大夫,病人在哪儿?”
白崇文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旁边的王忠,心下疑问,这么年轻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