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小湖旁,一盏灯都没有,只借着微弱的月光,郑苏易瞧见湖心秋千架上躺靠着的人影。
虽是喝了酒神志不清,沈长安嘴里仍旧轻轻浅浅地哼着那首洛阳民谣,郑苏易想起初次听见这个洛阳小曲,就是在这里,那时的沈长安还是浅笑盈盈地荡着秋千,嘴里哼出的调子带着欢快,让他过耳不忘,如今同一个曲调,混合了酒气,却多了许多伤感。
好在郑苏易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他将长袍撩起,凭着上回的记忆,按着九宫格的规则,轻巧地走近了秋千架。
这时才看清,秋千架上,堆着好些小酒壶,想必被抛掷湖中的亦不少。郑苏易摇头,想不到平日看似温和有礼的沈长安,酒量却不俗。而此时只着单衣的沈长安已是醉得很,半眯着眼睛靠在秋千椅上,光着脚丫,潜意识里晃着腿,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郑苏易的白袍。
郑苏易解下外衣,披在沈长安身上,而后便想抱起她离开。许是感知了身边来人,沈长安嘴里咕哝了一声,带着浓浓酒气,很是呛鼻。
郑苏易才捂着鼻子想离远些,却感觉一双手柔若无骨似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在郑苏易还未反应过来,一个使力,将他拉进秋千里。
好在秋千很大,郑苏易很快稳了身形,才不至于让两人一起跌入湖中。身体刚坐正,沈长安却是蜷缩了身子往郑苏易胸前靠去,像树袋熊一样抱紧了郑苏易。
看着醉成这般的沈长安,郑苏易拧了眉头,有些恼,正要将她推开,含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长安喝了这么多酒,阿公怎还不来打长安手心呢。”
郑苏易愣住,这样的沈长安,他从未见过。花轿送错,当他说要送她离开时,她利齿回击,不曾脆弱;面对郑玲无理的刁难,她冷眼对之,不曾脆弱;在陌生的府邸,她淡然自处,亦不曾脆弱。却原来那个他总以陌生人般看待的自己的妻子,并不如自己想象般坚强,她不是不会哭泣,她亦有小女儿般的脆弱,她的心哀,总是躲在一个人的时候独自****,连哭泣,她都不愿让人见到。
脑海开始回想起他见到沈长安的每一幕,他所认识的沈长安,是深巷酒肆里毫不扭捏豁达饮酒的她,是掀开喜帕时略显无措的她,是移除桃花时自信倔强的她,是下棋赢他时狡黠聪慧的她,还有作画时安静认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