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九娘隐隐能听见,其他声音便不太真切,可听着沈长安的话,九娘亦有些哀戚,叹息一声,道:“战场上的死亡固然可怕,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死亡就发生在眼前却让人无能为力,譬如饥荒。小时候第一次真正接触死亡是阿爹的离世,那时候阿娘已经瘦的不行了,紧紧抱着我和弟妹,哭得很可怜,我暗暗发誓,不能让阿娘也因为饥饿离开我们,为了讨粮食,我一个人跑出家,便再也回不去了。这些年,我常想也许我没有回去也是好事,虽然被拐卖后经历了许多悲戚,可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
九娘仰头看着天空,许是在祭奠逝去的亲人。
两人静默了许久,九娘而后回望沈长安,道:“世间没有人不经历生死,无论穷苦或是福贵,无论卑贱或是尊崇,但看自己如何面对。”
沈长安一愣,而后浅浅笑开,道:“我也曾亲眼看着阿娘离去,是啊,这世间没有人不经历生死。九娘,不知为何,总觉着你似曾相识,又或许只是你和我有些相似罢了。”
“不管曾经是否相识,而今同一屋檐下,便是有缘了。”
沈长安点头,转向九娘,双眼定定地看着九娘,浅浅说着:“是有缘,只我们同一屋檐下,不知,我的杏花簪子哪儿去了。”
九娘一愣,而后低了头,沉默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见到李恒是四日后,他进屋时一身白色长袍。
沈长安记得那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以前他的衣袍全是深色,如今换了一种色调,却很是好看。
他拎着两壶酒,直接坐在了沈长安身边。随手将木塞拔去后,递了一壶给沈长安,自己则仰脖子灌了几口酒。
沈长安将酒壶推开许远,此时的她不适合喝酒,闻着酒味也不太喜欢。
“我记得殿下说过,这颜色只长安城里那些无用的白面书生才喜欢。”
李恒放下酒壶,看了眼沈长安道:“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失去了多少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殿下若是想借酒浇愁,祭奠亡故的将士,好似来错了地方。”
“怎会来错地方?刽子手是郑苏易,用他的妻子祭奠死去的兄弟,最好不过。”
李恒这话带着些阴冷的语气,让沈长安觉得寒凉,她只是抿嘴笑了笑,道:“战场上才分敌我,真正的勇士战场上奋勇杀敌,却最不屑战后伤人妻儿,因为他们自己也有妻儿。”
“呵,莫用话语激我,我可不是勇士,看历代帝王,哪个不是一身沾满鲜血。不过我也不会杀你,理由却是……”李恒看着沈长安,缓缓说着:“我舍不得。”
一个小木盒自李恒手中递出,放置在了沈长安面前,里头装着的正是丢失好些日子的杏花簪子。
“今日的酒不是为我,是为你,你男人放弃了你和孩子,或许,你该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