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有一方荷塘,也没有因为园子的落败而枯竭,据说长着不少荷叶,你闲着无事可去瞧瞧。”郑苏易这般说着,好似知道沈长安的心思。
“阿莲,把你家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到东苑去,我们得在这儿住上一阵子,这宅子许久没人住过,东西都不齐,你按着你家小姐的喜好收捡屋子时,若缺了什么,再去添置。”
“不必了,也住不上几日,一切从简,日子能过就行。”
沈长安拒绝着,郑苏易也不置可否。一旁的阿莲则走到马车后头,兰生正指挥着下人们卸下箱子,她跟在一旁帮着忙。只沈燕一个人呆呆看了看这宅子,再看着前边的夫妻俩出神,大人竟那样有心,她在歌舞坊多年,看过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是一副薄幸嘴脸,郑苏易,却与他们有不同。
“一路乏了,夫人先进屋子休憩,为夫得先去趟府衙,还得去受灾的地方走一圈,你无需等我一起吃饭,今日定会晚归。”
沈长安这一觉睡得久,再睁眼,竟是酉时。好在不是冬日,否则天都要暗了,如今还能借着点夕阳的余晖,观赏园子。
走了一圈,突地听见院子外头传来吆喝声,男子的声音带着腔调,沈长安听不太清楚,只觉调子好听,有着江南的风味。顺着声音,从后院小门出去,果真瞧见了郑苏易说的那一方荷塘。荷塘里的水干了许多,一些三十来岁的汉子正弯着腰在荷塘的泥泞里不知在摸索些什么。
日落西山,正是晚饭时间,陆陆续续有一些妇人提着篮子来送饭,见丈夫还没有忙完,就站立在一旁等着,专注地瞧着自个儿的男人,带着笑意瞧着他们干活。
今年由于水灾,许多田里颗粒无收,稻米吃不着,只得打着荷塘的注意,这个季节,即便荷塘的藕还没有完全长好,也得先挖出来解决一家人温饱了。
男人们忙活完,扛了一大堆良莠不齐的莲藕上来,已有妇人赶紧上前替他们擦拭汗水,并送来一碗水喂着喝,男人喝完水,手臂往嘴角豪气一抹,偶尔低头和妻子耳语几句,之后两人再一起笑开。那样的场面,不过寻常百姓的生活,虽有苦累,沈长安却看着极为羡慕。
那一刻,沈长安似乎明白了阿娘临终的最后一句话,阿娘这一生其实从未有恨,她心中只有满满对女儿的爱,她让长安回的家,不是长安城的南平王府,而应该是江陵。这座朴素的南方城镇,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长安可以简简单单过这一生,嫁个普通男人,随着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养一些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惜,那时的长安执念太深,心中太多凄苦,又有太多渴望,永远也不会明白阿娘的心思。
站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之下,过往的仇恨,真的会渐渐淡去……
太阳已完全落山,天将黑未黑时,在阿莲三番四次的催促下,沈长安才肯回来东苑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