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山路难行,当沈铭紧赶慢赶的赶到沈家庄时,终究没能与兄长见上最后一面。
灵堂架设起来,作为沈家三房仅存的男丁,他不得不收起心底的阴郁,承担起迎来送往的职责。刚刚送走了前来追悼的兄长同僚,沈铭走回院内,看见灵堂前跪坐在墙边的小姑娘,内心不由得一软。
小姑娘肤色苍白,又有些瘦弱,摇摇欲睡的斜靠在墙边,脸颊上犹有泪痕,显得分外的可怜。
沈铭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儿,轻声说道:“累了就回屋躺一会儿吧。”
小女孩惊醒过来,默不作声的抹了抹脸,抬头愣愣的看了看堂中的那口长棺,眼圈突然间又红了,摇着的头又垂了下去。
这个比沈铭小一些的女孩儿,自然是沈庆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沈铭的嫡亲侄女,叫做薇薇。
虽然薇薇只比沈铭小五岁,但是似乎因为经历了不少人生的悲欢离合,所以看起来特别的懂事,哪怕又倦又累,仍然紧咬牙关、默不作声的为父守灵。
将薇薇额前垂下的几缕长发别在耳后,沈铭轻声说道:“过段时间,我们去把你娘亲接回来好不好?”
沈铭在山上也曾见过薇薇几次,虽然自己现在是以一种亏欠的心态在照顾这个小丫头,却真的心疼她。所以这几天来总是想方设法安慰她。只是沈铭的身份有些尴尬,毕竟叔叔代替不了真正的父母,所以这个时候院里的丫鬟们都希望那位被扣在娘家的大少奶奶在这里就好了,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不在薇薇面前提及。
猛然听见叔叔提到娘亲,小丫头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沈铭,用着七分希冀三分惊疑的语气问到:“真的吗?”
沈铭凝视着小丫头水汽萦绕的眼眸,坚定的说道:“当然,叔叔说话算话!”
“不过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
“好!”
“那就是现在给我去吃饭,然后去好好洗个澡睡觉!”
待微微用过饭后,天色也已经晚了。夕阳彻底落在了山的那边,浓浓的夜色开始笼罩在整个大地上。
安慰小丫头只是沈铭自定的职责之一,他最拿手的还是讲故事哄小丫头入睡。
“微微啊,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小红帽?”
“小红帽说过了,我们今天说一个没说过的故事,就说白雪公主好不好?”
“好!”微微难得露出一丝纯真的笑容,使劲的点着头,疲倦的脸蛋上居然神采飞扬。很明显,在这几天里,沈铭的故事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慰藉与欢乐。
虽然沈铭觉得灰姑娘、小红帽这样的故事内在逻辑其实很扯蛋,但是他告诉自己,薇薇是兄长唯一的孩子,所以只要薇薇喜欢的事情,哪怕要自己变成一个奶爸也在所不惜。
而每当丫鬟们好奇,小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充满童真童趣的小故事时候,沈铭就会很谦虚的说是书上看来的。于是丫鬟们看着陌生小少爷的眼光都和善许多,一边心想着自家的小少爷原来也是博学多才,一边心里也想着究竟是哪一本书,有机会一定借来瞧瞧。
依照惯例的童话故事讲述完毕之后,旁边蹭听的丫鬟面带满足之色,犹有回味之情,伺候着小丫头洗了澡,便陪着她入睡。
从小丫头的闺房出来,给兄长上了一炷香,沈铭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或许会是一个很落魄的沈家少爷,却没想到沈家虽然落魄了,看起来依旧不错。院中仆役丫鬟竟然有二、三十人之数,兄长除了留下零零碎碎的商铺、山林之外,竟然还有足足三千亩上好的药田。
这不禁让沈铭乍了乍舌,这放前世起码也能算个千万上亿的土财主了吧?这还仅仅是沈家三房一脉,整个沈家看起来似乎不小,然而这还只能算南秩府的小家族,那些大家族又是什么样子呢?他开始对这个世界的家族,还有这个世界的官府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将书桌上厚厚一沓的地契装好,沈铭又取出几本厚厚的账本出来。即便大部分的杂务都由管家处理,依然还有许多事情必须经过三房现在的主人沈铭的手。所以哪怕白天有多累,沈铭都不得不在晚上抽出时间来学习处理各种各样的俗务。
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精神难免有些恍惚,尤其是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睛也花了。索性闭上眼睛,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样经营这一份家产,什么时候把这份家产完整的交给薇薇,又然后自己又该去追寻什么样的生活。
还没来得想象自己今后如何横行霸道、大杀四方的生活,便被敲门声唤醒过来。
“咄咄咄。”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进来吧”沈铭睁眼说道。
“少爷!”
自己的安大管家站在桌前,很标准的施了一礼。
问候不可谓不真诚,行礼不可为不标准,只是那双眼睛里面全是冰冷的颜色,眸子里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生死,而且还不止一次。
也亏得沈铭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十三岁少年,不然绝对看不出安管家眼中对生命的漠视。
沈铭脑子中不由自主的涌现出主弱臣强、刁奴欺主、谋夺家产之类的狗血戏码出来。哪怕用屁股来思考,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热爱生命的管家对于主人来说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一想到安管家可能是一个心狠手辣、本领高强的家伙,那么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只是沈铭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不安,他不知道有这样莫名的安定是该哭还是该笑才好,不过一下子他又很得意自己临危不乱的定力起来。
或许是因为安管家是沈父特意留下来的吧?然后兄长又留给了自己。出于对父兄的信任,沈铭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便趁此好好的谈一谈吧。
“你是何人?”
话一出口,沈铭又后悔了,毕竟这样鲁莽的行事不符合自己的风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就自己主动的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这样真的很愚蠢。
只是结果出乎了沈铭的意料。
“自然是少爷您的人。”
安管家的回答极其平静,平静得自然,自然得理所应当。
沈铭翘了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疑声问道:“何以证明?”
一封信放在了沈铭面前,沈铭疑惑中展开信笺,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十年朝夕相处,他自然很熟悉师父的字迹、还有与众不同的行文风格。
只是安管家怎么就变成师父给自己找的护卫?
“你为什么不早说?”
安管家依然很淡漠的说道:“少爷您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说?”
“我不知道少爷您想不想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我以为少您知道我不知道您想不想知道。”
“好吧、、、、、、”沈铭揉着额头,很明智的中止这样的对话,他的确很累了,没有多于的脑力去浪费在这样的对话上心中暗想:“真是一个怪人!”
沈铭郁闷到吐血,终究还是想起来安管家应该有事情而来,于是转口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族长有请,让少爷您到祠堂一趟。”
“唔,知道什么事儿吗?”
“匹夫无罪,怀其璧过。”
看来真的是有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