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苍洛是昏了头了,忘记了他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以像街上的混混一样,说打架就打架呢?搞得自己受伤流血,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了,只有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个处理。
处理好了伤口,苍洛就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抱着自己的脸,在那儿发呆。任凭怜心在外面怎么叫喊,他也不回应,也不想开门。
怜心说你再不答应,我就喊人撞门啦。
苍洛说我没事,你别管我了。去管你的周正吧。
怜心说别孩子气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很难过的。
苍洛想她难过吗?为谁难过,为了周正,还是因为想保护她而受伤的自己。
苍洛说你跟芳姐先回去吧,我暂时不想回去,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怜心说那你最起码出来让我看一眼啊,到底伤到哪儿了,疼不疼啊?
苍洛爬起来,看了一下嘴里的伤,想了想,站在门后说别烦了,就是一点小伤,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我看见你心烦,走吧。
外面静默下来了。许久都没有动静。静的让时间都有点停摆了。
苍洛一阵心慌,拉开门,果然怜心正在哭。蹲在墙角无声地啜泣着,抱着膝,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苍洛心里某个地方疼了一下,是真的好像有人拿刀尖戳了一下的那种疼。他奔过去,扶住怜心不停抖动的肩膀,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怜心,刚才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对周正那么好,他不但不领情,还那么对你,可你呢,你就是个傻瓜。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是真的烦你。
苍洛语无伦次,怜心抬起头,还在流泪,说那你不是真的烦我,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对不对。
苍洛说不是。
怜心又低下头哭起来,苍洛不知道怎么哄她她才会停了眼泪。
怜心说苍洛,你别吓我。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过真正的好朋友,你不知道我在人群里站着有多自卑啊,只有周正哥哥,你知道吗,从我生下来还在摇篮里的时候,他就在照顾我了,他甚至还给我喂过奶粉呢,这样的好你怎么会了解。我这二十多年的日子,几乎大部分的甜都是他给的,你和我不一样,有人疼有人爱,肯定还有一堆好朋友吧,你不明白我的那种害怕的。我对周正好是应该的,他可以不理我,可以去爱别人,可以离我远远的,可是我不能把他从我的心里抹掉。虽然他现在对我不理不睬,可他对我那么多年的好不会是假的,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换了是你,孤苦伶仃地长大,却有一个那么好的男孩子疼过宠过,你也不会忍心看他被人欺负的。
苍洛是真的不了解,怜心对周正的感情,从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注定了。
怜心还在哭,还在说,可是苍洛,你现在对我也很重要啊,虽然你是平白无故捡回来的朋友。
苍洛说我是捡回来的啊?
怜心说就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
苍洛说我还真是可怜。
怜心抬起头,说别打茬,她不流眼泪了。苍洛,你对我的好我也一样都在心里装着呢。说实话,我做演员并不开心,虽然有芳姐照顾着,可我真的并不开心。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没有方向的小船,在大海里随波逐流地走着,风就是我的方向,它吹着我,风在哪里停了我也就在哪里停了。可是遇到你以后,在剧组的这些日子,我觉得都挺美好的。苍洛,你有点像老天爷送来的福星呢。遇见了你,好多事情都变得顺利了,有趣了,值得去做了。所以呀,你才不可怜呢。你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苍洛。
苍洛说好了,别修饰了,我知道我有多重要了。不过现在是我受了伤,应该是你来安慰我吧,怎么成了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地,我还要反过来安慰你呢?
怜心抹一下眼泪,不好意思地看着苍洛,说也对噢,你伤在哪儿,让我看看。
苍洛赶紧躲开,说没事,一点小伤,高山醉了,也没使上太大的力气。
怜心说那就好,要不然你真的受了伤,一气之下离我而去,我得哭死过去。
苍洛说你还演戏呢,演成习惯了。
怜心说苍洛,我说真的呢。
苍洛说那我现在是真的很受伤,心里受了伤,打算离开你回家去了,你哭吧,我看你怎么哭死过去。
怜心真的放开了嗓门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你还没原谅我是不是?
苍洛说收吧,我受不了你这眼泪。水漫金山一样,说来说来,一会儿把餐厅给冲跑了。
怜心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可是那一笑像彩虹一样,瞬间照亮了苍洛的眼睛。
她伸出手,说苍洛把手给我,苍洛把手递给她,怜心把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说那咱们俩和好了,是不是?
苍洛只能说是。
总算收拾了残局回到宾馆。芳姐和怜心在各自的房间安顿好了。周正和高山去安顿鬼木,苍洛回到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修习驻颜术的第一天,父亲就告诫过他,做为世袭驻颜师,首先要学会的是掌控自己的感情,轻易不可以喜怒哀乐,也不能爱恨憎恶。
他要学会的是把雇主做为一件普通的器物来对特,比如一件瓷器,驻颜师的工作是调和色彩,勾描线条,让瓷器成为稀世珍宝。
所以苍洛从小虽然什么都学,父亲却都不允许他产生深厚的兴趣沉溺其中,音乐,绘画,诗词,舞蹈,他只需要了解其中的精华运用到自己的驻颜中去,而不是当成爱好去钻研领悟。你越空无一物,就越不会产生感情,当你领悟的越多,你会吸取太多不必要的杂质,那会让一个驻颜师陷入危险的境地。
当一个驻颜师有太多复杂的感情,那他会把这样的情绪全部带入施展功力的过程中,怒的时候手下的脸会是丑陋的,欢喜的时候手下的脸会过于艳丽而凋谢太快,只有不喜不憎心如止水的时候,才会达到追求的相貌并且持久长效。
所以苍家住在独立的小岛上,从来不跟外界接触;所以驻颜师一开始工作就要封闭自己,把自己孤独地囚禁在雇主家里;所以出色的驻颜师都是男人,因为女子的心太过细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很容易动情;所以苍洛从小就被要求看尽天下美女,对各种各样的美色都己经可以视做窗外的树一样平凡。
其实最早的时候驻颜师们不需要有这种担心,他们掌握着一种可以封印自己情感的法术,可以让自己如同一个冷漠的木头人,心不会为任何人驿动。
但在漫长的时间里这种法术慢慢失效,到了苍洛的父亲那里只能领悟到一点,到了苍洛根本己经只能靠修练掌控自己的情绪来做到心如止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