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自己最终会如何抉择，若是我遵从了帝的遗命，我将面临的可能是与李忱的一起灭亡。可若是我反手支持了二皇子，获得生的机会，甚至可以交换来自由。
不出帝的预料，不过一个月，长安城就在寒冷的冬日沸腾了起来，禁军轮番的替换，二皇子堂而皇之的出入大明宫。最后连姑姑多年来培养的神武卫也被替换了。
我经不住冷笑，后宫瞬息变化，即便苦心谋划多年，却终究抵不过皇朝权位更替的潮流，一个病危的帝到底是不如一个正直盛年的王子。
那李忱呢？他是否此刻也在精心准备？或许他根本就无须我的保护，我对他而言，终究什么都不是。
帝，最后意识不清了，连人都分不清，只是喃喃细语着，我侧耳听去，来来去去都是母亲的名字，妙灵、妙灵，华妙为灵。
李忱连日来近身侍奉，焦虑、恭顺的模样似乎在侍奉自己的父亲，或许他们之间便如父子。
一干妃嫔更是个个忧愁满腹，泪水长染袖袍，好似擦不干。
“妙灵——”帝混淆了我与母亲，却忽视了我与母亲眉宇之间的差异，我没有辩驳，不顾众人的诧异，轻轻走上前，伸手扶住他的手，笑的艳丽。
“朕，此生仍有一憾事！”帝迷离的凝视我的面庞，艰难说出。
“陛下请讲——”
“朕，幼时听说金城郡主才貌双全，文能作诗，武能为将，朕却还听说，你擅长舞曲，多年未见，如今是否为朕舞上一曲？”
帝说完，我侧脸看荣贵妃，她脸色煞白的难看，常年以来，宫中独她一人善舞，如今帝弥留之时，却全无惦念，她也是难堪的吧！
可我又看向李忱，他只是担忧的看着帝，无心顾暇她。
“好，你且仔细看了，他日不可忘记！”我柔顺应答，众人诧异我的表现，我款款起身，脱下罩服，只着轻纱色衣，又脱下鞋袜，赤足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是轻盈非常。
帝，已无他日，我所说的他日，不过是希望他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黄泉。
我压下腰肢，虽是多年未有兴致再跳，却依旧没有忘怀。依稀之中，忆起儿时母亲低吟舞曲的模样，如今却是清晰非常。
“测平分以知岁，酌玉衡之初临。见禽华以麃色，听霜鹤之传音。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沉浮。虽松梧之贞脆，岂容雕其疑心。......皎若明魄之生崖，唤若荷华之昭晰；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启其唇；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玉石投香杵，扣玟砧，择鸾声，争凤音——”
我模仿着记忆中母亲舞的模样，低唱和舞，舞是汉宫遗留的袖舞，盈盈弱弱好似无骨，却优美非常。曲是班婕妤的《捣素赋》，我似乎深陷其中，着了魔一般，无端泪洒衣襟，再跳起，居然满怀悲伤，凤音拖欠，再也唱不下去，舞也停下，落脚在地面，冰凉透心。
帝更是泪流满面，这不是争宠夺爱的时候，众嫔妃都纷纷的萧索清泪，一曲《捣素赋》，引来几家哀愁，帝忽然挥手，让众人都退下，我分明看见他眼神清明非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