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是一个年轻人,长得温润可爱,身上洒满了细碎的阳光,笑声很是爽朗。
冯如玉如果有脸自称如玉公子,那一定是因为还不曾遇到过他。
这样的少年正是轩辕灶最喜欢的江湖后生,朝气蓬勃,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少年走到旁边的空桌,问独孤小楼要了一盘温热的酒,又要了碟小桥流水的冷盘,自始至终除了笑,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但这笑容却已说明了一切,包括他的身份。
“怪不得陆家的人能有那么多的朋友,就连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忍不住想要给他的冷盘减几文钱。”独孤小楼感慨着,他并不是一个大方的掌柜,却在看到对方时变得大方起来。
那些不爱交朋友的人,在看到少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变得爱交朋友。
轩辕灶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显然是见过对方。
“陆绝。”轩辕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叫陆绝。”
独孤小楼摇了摇头,名字岂非都是父母起的。
轩辕灶自顾自地解释着:“因为陆家的人很会交朋友,但陆绝却是陆家年轻一代中朋友最多的人,他酿的酒绝对好喝,他交的朋友绝对很多,他的女人绝对很美。”
尤其对最后一点,独孤小楼深表赞同,少年总是多情的,尤其这样一个连男人都会多看几眼的人,会有美丽的女人喜欢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惜因为陆绝的多情,让他的未婚妻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甚至不惜逃婚。”
独孤小楼忍不住微笑:“这也是应该。”
一个被很多女人喜欢的男人或许很招人喜欢,却不会是他的未婚妻喜欢的。
乔二筒咬了口黄瓜,啧啧感慨:“当他未婚妻可够倒霉,看这笑得多骚包。”
乔二筒总是对一切长相俊朗的少年表示敌意,认为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才让他打光棍到现在,虽然独孤小楼认为二筒的担心很多余,就算这样的少年再少一点,乔二筒依旧会打光棍。
轩辕灶忽然露出带点恶意的笑容:“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谁。”
独孤小楼看向陆绝,面上的微笑却完全僵住,比哭也好不了多少。
这样一个有很多朋友,在厨艺上显而易见又有点造诣的陆家少年,为什么会来到翡翠镇。
慕容冰撩起帘子冲了出来,掌心紧紧握着红裳刀,身子不住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宰了陆绝一般,全然没有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
乔二筒原本在一旁听着,此刻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木着舌头问道:“慕容小姐,你不会就是他倒霉的未婚妻吧。”
慕容冰咬牙切齿,恨恨道:“我宁愿不是!”
独孤小楼再看向陆绝时,不但不觉得他可爱,反倒觉得很可憎。
慕容冰为了一本秘籍逃家这种事本来就很令人怀疑,但他现在却明白了,无论是谁,有这样一个很招女人喜欢的未婚夫,都会想要离家出逃。
陆家和慕容家同为四大家族,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但这种选择却往往会忽视当事人是否情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残酷。
说书人还在那边继续讲故事,却没有多少人再注意他,因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绝身上,他虽然不曾表明身份,但他爽朗的笑声,不凡的气度,和他脚底老箐口吴六叔的厚底长靴都说明了他的身份。
吴六叔做靴子的手艺很好,却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每年只订做二十二双靴子,都是最时兴的样式,所以老一辈反倒不会去穿,但能穿得上吴六叔的靴子的少年,走千里都不成问题,因此这靴子不但价位高,更要抢在旁人前头订做。
陆家恰好距离老箐口很近,陆家的少年又恰好很有钱。
陆绝朝着周围的人笑了笑,既没有说今儿的酒我请了这样粗鄙的话语,更没有主动去结交其中的任何一个,但他的笑容却十分真诚,真诚到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攀谈,但在翡翠镇的人却有种天然的自卑,何况陆绝又是年轻一代中有名的厨子,他们只能远观,甚至回以笑容,却不敢靠近。
陆绝站起身,朝着独孤小楼走去,更准确地说是朝着慕容冰走去。
翡翠镇有人知道慕容冰的身份,也只能暗暗感慨,看陆绝面上的笑容,不禁怀疑是否是旧识。
独孤小楼板着个脸,因为慕容冰和陆绝两人的关系远远不是旧识所能形容的,他不是个喜欢板着脸的人,只可惜面对情敌时,大多数人都拿不出太好的风度。
“慕容小姐,好久不见。”陆绝笑着打了个招呼,慕容冰冷冷哼一声。
“我倒情愿再不见到你。”
话语俨然有了点烟火味,轩辕灶打了帘子,示意到后厨说话,乔二筒看了看站在二楼的说书人,又看了看陆绝等人的背影,似是衡量哪场戏更好看,最终也尾随着进去了。
众人眼看着没有戏可看,也只好继续看说书人,后者脸上满是笑容地继续讲故事。
“是不是父亲让你嫁给我的,你死心吧,我宁愿嫁给一个食盲也不愿意嫁给你陆家大少爷。”慕容冰气呼呼地说着,态度很是恶劣,陆绝却没有生气,哑然失笑道。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这下倒是慕容冰闹了个大红脸,独孤小楼问道:“那你是来找谁的?”
“找你的。”
陆绝忽然笑了起来,他看向独孤小楼,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酒楼还能不能住人?”
独孤小楼不动声色,目光中却已没有了敌意,因为他发现当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你实在很难去讨厌他。
“如果还有,那我就住下来。”
陆绝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