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小楼笑了笑,温和地看向慕容冰:“说不定又是一个来开玩笑的。”
慕容冰面色一红,想起自己当日的英勇事迹,众人哈哈大笑,笑声穿透后院单薄的帘子,传入那人的耳朵。
“笑个屁,他妈的快给我滚出来。”那人的声音越发尖锐,显然不是来开玩笑的,独孤小楼站起身,朝着大厅走去。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这是他的酒楼,无论作为掌柜的还是跑堂的身份,他都得出去看一看。
还未等小楼跨出几步,轩辕灶就搭着他的肩头将他拉了回来。
“掌柜的怎么能亲身涉险。”
轩辕灶当头走了出去,他说过留下来帮独孤小楼解决这些江湖上的问题,当然要言出必行。
独孤小楼顿了顿,笑着跟在轩辕灶身后。
来人有一张很奇特的脸,他的面颊是皱成一团的,仿佛历经了世间最悲惨的遭遇,眼睛是黯然下垂的,内里藏着无边的哀愁,就连他的嘴角也是向两边耷拉下去,偏偏声音是那么尖锐刺耳,好像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使劲打磨着。
他显然不认识独孤小楼,所以用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睛在几人间探寻着。
轩辕灶却是认得他的,从那张奇特的面容,从那尖锐的声音,毕竟他失去的是味觉,而不是江湖经验,后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更为宝贵的财富。
“决明子,周扬。”轩辕灶给身后的人普及江湖知识,乔二筒一脸不知所以,只觉得对方长相实在怪异,比早上见到的老农更黑更瘦,皱纹也更多,慕容冰恍然地啊了一声,却是知道的。
“决明子是江湖中有名的厨子,擅长苦斋,早年命途多舛,性格大变,每每斗菜赌生死局。”慕容冰满脸苦笑,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她不同,绝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发的人。
苦斋是斋菜的一种,通常是苦行僧苦修时才会当做三餐的斋菜,蒲公英的根、动物的胆汁、莲子的芯,这种斋饭仿佛生来就是为了麻痹味觉,好让心灵能得到大自在,与江湖中大多数厨子背道而驰,周扬则是个中高手,人送外号决明子,性寒味苦的决明子。
但他出名绝不仅仅因为一手出神入化的苦斋,而是因为十余年前毒死了忘情大师。
忘情大师是得道高僧,本就是收留周扬的人,他却趁着对方苦修时毒死对方,这样的人岂非猪狗不如?
江湖中的厨师以斗菜决一胜负,若是生死局,两位厨子则要以命当赌注。
十余年前就有很多人想要找周扬的麻烦,但他能活到现在,岂非说明了很多事。
周扬以苦斋出名,但他其他的菜式做的却也不赖,这么多年不知道赌了多少厨子的命。
“你有何事?”轩辕灶很自然地询问,仿佛并不知道决明子那些事迹。
后者冷冷一笑,看向轩辕灶身后的独孤小楼,“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独孤小楼,既然如此就快点把秘籍交出来。”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语速快得像连珠箭,全然与悲苦的外貌不同,慕容冰面色苍白,不知其厉害的乔二筒却扯着嗓子顶了回去。
“呸,你是什么玩意,说要秘籍就要秘籍,脸大还是怎么地。”
周扬看了看乔二筒的右手,尤其打量着对方指尖的茧子,桀桀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个厨子?”
这句话对乔二筒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从周扬口中说出,慕容冰悄然拉了拉乔二筒的袖子,偏偏后者是一根筋的性子,甩开慕容冰的手,梗着脖子回应道。
“怎么着,想和我比划比划?”
自从通过九品厨师资格评定后,乔二筒的自信心仿佛已经爆棚,就连周扬都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乔二筒,摇头道:“原来是个疯子,但我和你斗菜不要你的命,我只要独孤九菜秘籍。”
若是那些因为周扬丧命的厨师地下有知,说不定会气得跳出来。
“闭嘴。”轩辕灶罕见地疾言厉色,训斥着乔二筒,后者还想说什么,独孤小楼一把捂住他的嘴,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却远比乔二筒知道的更多,独孤后人的身份不曾带给他分毫荣耀,但带来比寻常人更高一等的见识,十余年前在父母还未逝世前,周扬已扬名江湖,更遑论现在。
“周前辈,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独孤小楼竟然还笑了笑,带着说不尽的诚恳,“我手中的秘籍残谱是你绝对不会感兴趣的。”
当然不会,雪里红这样的菜式根本不能被称为正统菜式,何况周扬是以苦斋出名,压根不对口。
周扬却将这当成挑衅,冷笑着从后腰拿出一个包袱。
这是一个装满了刀的包袱,大大小小总共有一十八把菜刀,长长短短各不相同,有的简直不能被称为菜刀,更像是某种奇形怪状的铁片,只这一下,乔二筒的面色就变了,他忽然看出对方菜刀上的锈迹斑斑从何而来。
一个做苦斋的人本不应该杀生,更遑论留下血迹,但这血若不是从动物身上流下的,那就应当是……
“废话少说,我赌命。”周扬随随便便地说着,用其中一把菜刀在旁边的磨刀石反复打磨着,只是无论他的动作多么用力,那深深沾惹的血迹却无论如何也磨不掉。
然而他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人缓缓进入酒楼,来人的手指很长,上面却没有指甲盖的存在,好像谁硬生生将其剥离开来,只覆盖着软软一层血膜。
“独孤九菜的秘籍?我也很想要呢。”来人笑着说道。
周扬的面色忽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