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准备干什么,豆浆是用来做菜的?”
“谁知道呢,等着看不就完了。”
看热闹大概是人类的天性,众多厨子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着内里张望,适才西门冷雪让人用泡过的黄豆磨出豆浆,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偶尔有一两人抬头看天担心时辰太晚的,慑于阮鸿宇淫威,不敢多说什么。
“掌柜的,西门捕头啥意思?”乔二筒压低声音,愤愤的目光不时看向一旁故作镇定的巡考。
“这我哪知道,好好看着吧。”独孤小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一眨不眨地看着西门冷雪的动作。
这可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否则那把玄铁菜刀还真得送到阮鸿宇手中了,对方手段虽然下作,却很少能被人抓到尾巴,若非如此鸿宇酒楼也不会成为翡翠镇最大的酒楼,这次能否扳回一城,可就看这位西门食监了。
巡考在一旁紧张地满头大汗,不时用袖子轻轻擦拭额角汗珠。
他原名王彦,在翡翠镇上担任了二十来年的巡考,中间不是没有过徇私舞弊的现象,但一来被诬陷的考生大多势单力薄不敢声张,二来这种事又很少会留下破绽,让他得以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独孤掌柜,麻烦你将王巡考的袖子浸在这碗清水中。”西门冷雪淡漠地看向巡考,后者咬了咬牙,却终究不敢违背西门食监的意思,将两边的袖子轻轻浸入清水中,独孤小楼眨了眨眼,看向手上的青瓷碗,心中隐隐约约有点明白。
“西门食监,后面还有考生需要接受考核,您若是耽误太多时间,恐怕......”虽然不知道西门冷雪究竟想要如何,阮鸿宇心中却咚咚打鼓,胸口升腾起一股久违的危机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怎么,一开始就知道菜式味道有异的阮掌柜,就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吗?”轩辕灶不着痕迹地挡在阮鸿宇身前,不让对方接触到独孤小楼,慕容冰在一旁同仇敌忾地看向他。
“何况是阮掌柜认为西门食监徇私舞弊,若是没有证实,又如何能评判后面的考生?”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焦心于考核的厨子们静了下来,好在西门冷雪也没有让众人等得太久,只将现磨好的豆浆倒入考评用的铁锅中。
乔二筒自发地上前帮忙点了火,鼓起腮帮子使劲吹着,灶中的橙黄色的火光一闪一闪,不一会豆浆就开始滚沸,清白的颜色分外显眼,带有豆浆特有的清透。
“独孤掌柜。”西门冷雪朝着独孤小楼点了点头,后者将浸过袖子的青瓷碗放到桌上,就在众人心头越发疑惑时,西门冷雪倏尔向阮鸿宇看了过去。
阮鸿宇心头一惊,终于明白西门冷雪的意思,只是还未等他阻止,轩辕灶又皮笑肉不笑地近前一步。
“阮掌柜,好好看着就行了。”而后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西门冷雪抬手就将瓷碗中的水倒了进入,内里滚开的雪白豆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虽然未成大片大片豆腐花的形状,却恍若飘飘扬扬的柳絮。
在座的都是厨子,这种事不可能不清楚,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滚烫的豆浆中若是加入了盐,虽然不会像卤水或者石膏般让其凝结成块,却也会形成絮状的沉积极为影响口感。
只是好端端的袖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盐分呢,呵,那就要说为什么好好的雪里红中有那般重的咸味了。
“王巡考,你如何解释?”西门冷雪目光淡然地看向王彦,后者痉挛般地抽搐着身子,愕然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出口的话语却都是支离破碎的单音。
“我,我......”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铁链子碰撞的声音,独孤小楼等人看了过去,只见几位巡捕面色铁青朝着屋内走来。
“据说考场内有人徇私舞弊,是谁?”为首的捕头看似询问旁人,目光却看向西门冷雪,虽然同属官方,但一个管的是治安,另一则是重中之重的菜肴,油水更足,平日里两方都憋着劲,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将对方光明正大地整治一番,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阮鸿宇派人暗中通知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阮鸿宇的确老谋深算,知道西门冷雪的身份不是他能动得了,竟然从官方入手,西门家就算势力再大,也没法包庇一个在考核中帮他人作弊的罪犯。
前些年当轩辕灶还在位置上的时候,京城厨王赛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天下的舞弊案,当今圣上勃然大怒,连接斩首考官十三人,更是连坐百人发配为食奴,这才让近些年厨王赛的氛围干净许多,底层这种九品厨师资格考评虽然依旧有猫腻,但大多也不敢太过分了。
捕快没等旁人回答,冷笑着走向西门冷雪,阮鸿宇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竟然事情会来了个大反转,这下他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任捕快,你可别抓错了人。”西门冷雪不咸不淡地点了一句,眸光扫向一旁的王彦,后者颓然瘫倒在地,目光惊恐地看向阮鸿宇。
“阮掌柜......”
阮鸿宇冷哼一声打断对方话语,“任捕头,人就在这里,你还不快点带走?”
任捕头早已看出事情不妙,虽然遗憾没能整治得了西门冷雪,却还是按照阮鸿宇的意思三两步上前,用抹布堵住巡考的嘴巴,吩咐道:“把他给我带回去。”
身后的捕快锁住王彦手脚,硬生生将男人拖了出去,王彦仓皇地看向阮鸿宇,后者却抬头看着屋顶,没有施舍分毫目光,巡考脸上满是绝望。
只是他虽然不曾说出什么,但围观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幕戏究竟是谁在操纵,但阮鸿宇势大,个性又狠辣,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他,便也不敢多说什么,眼中的鄙夷却很难藏住。
“阮掌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眼看着匆匆而来的捕快带着人离开了,西门冷雪漠然的眼神扫过阮鸿宇,后者讪讪一笑,哪敢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的赌约也应该生效了吧。”独孤小楼挑眉提醒着,阮鸿宇气得几乎咬断后槽牙,想要抵赖,轩辕灶却从怀中拿出保存好的纸张,在他眼前晃了晃。
“哟,阮掌柜不是想赖账吧。”
“哼,自然不会。”
阮鸿宇拂袖而去,慕容冰与乔二筒对视一眼,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让掌柜的丢了玄铁菜刀,那罪过可就大了。
乔二筒更是庆幸,说实话,若是没有阮鸿宇搅局,他还未必能通过呢,当然也幸亏西门食监慧眼识珠。
独孤小楼上前道谢,考生们又退出屋外等着考核,引路小童乖乖地站在一旁,神色间再没有半分嚣张。
“西门食监,难道巡考的袖子上一定会沾惹上盐?”慕容冰按捺不住心头好奇,走上前低声询问。
虽说巡考在其中做了手脚,盐粒又细小,说不准就会沾到宽大的袖口上,但这也只是一定几率嘛,西门食监怎么就敢下这般大的决心,若是豆浆不曾凝结,今天这戏又要怎么收场。
西门冷雪不置可否地走回屏风后,没有回答,轩辕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小姐,难道你不曾注意,那王巡考一直紧张地用袖子擦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