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欲告诉师妹,却不想文希宁也已经看到这“骆”字,依旧嘴里低声啜泣。如今她这番模样,委实叫人心疼,应虞怀还准备出言安慰她,不想耳旁又传来一阵马蹄急促声音,当下来不及解释,纵身往后门追去。
他跑出了宅子,可这时马车早已走远,只留下这车轮的印子,他还欲追去,心里又担忧这敌人调虎离山,怕文希宁会吃了甚么亏,也不敢再追便回去了。
文希宁见应虞怀垂头丧气的回来,连是问道:“应师哥,可追上甚么人么?”
应虞怀只能报以苦笑摇头说道:“他们早已走去,兴许这朱小姐就是他们留下来耽误我们时间的。”
文希宁听他说甚么也没追到,心里不由一阵失望。这时应虞怀又想起刚才这朱玉华所留下的字,便问道:“文师妹,可知道这朱小姐所写的骆字是甚么意思么?或者朱小姐认识甚么姓骆的人么?”
这文希宁听他这么一问,脸色不由一触,她自刚才开始便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骆”字,她永远都不希望骆晓与朱玉华之死扯上甚么联系,可这事实又由不得自己否定。这“骆晓”正是把这朱玉华约到这破宅子里来的人,这如今朱玉华已经死了,而骆晓却不知道在哪里?
粗重的喘息声,配着马蹄急促声响,骆晓如今被扔在马车里,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马车里的两个妇人此刻安慰着这不久前被吓到的女童,他看在眼里,心头不由是暗自诘问:“她们也非是铁石做的心肠,对自己女儿尚且温情,为对旁人却如此··如此狠辣凶厉!”
阿观在马车外赶着车子,车辙印子飞碾。骆晓听着马蹄声,不免想起朱玉华死前模样,此刻他身子因为真气乱走缘由更是冰寒至极,所想,所后悔,却是自己当初该不该去在饭庄里搭救她们一家。
夜幕降下,此番他身子疲弱被阿观安置在马车外面,纵使身上没有绳索约束,也再难有力气脱逃,他的脏腑时至如今都似是冻成冰一般。
洛阳城郊外偶尔有着寻食的野兽发出低啸声音,就似是从他心中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瘆人又危险。阿观走出马车,见骆晓如今半死不活身子抵在树上迈步过来。
她对着骆晓说话,骆晓全是望着旁处,一句也不想听。本心不想说话,却偏偏又是忍不住,对他说道:“你也许会认为我心肠歹毒,但是,骆晓,骆晓,你要知道,我心里,心里其实并不想害你!”
见他仍是目光望着旁处,当即心中更是一痛,她蹲下身子,两手捧着骆晓如今裹着血布的手腕,喃喃说道:“她们早让我杀了你,我一直骗着她们说是要折磨你,这些你都晓得么?”
“你答应我,答应我补偿我们姊妹,我便不容她们伤害你,好不好?”骆晓听她话语说完,这才转头过来,阿观看清他面色刹那,心里五味乏陈而今他神色衰弱,如何还有当初在饭庄里救助自己的意气少年模样。
“你放手吧,阿观小姐,如今··我·不知道该是相信你所说,还是不相信。”
“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我曾经相信你,也全是真心想帮你去报仇,可··嘿嘿,结果却是这样!”
他说是不信,阿观语气更是激动,却是失声喊道:“你看着我啊,骆晓,看我的眼睛呀!”
骆晓这才盯着她眼睛看了一阵,她见骆晓看着自己眼眸,一时嘴角一笑两手也整理起自己衣裳。骆晓见她眼眸中泪光,当即更是狠心不看,他不想自己再是被她欺骗,也懒得装投降,干脆闭上眼睛,全身瘫靠在树上道:“我已经不相信了,无论你怎么说,我不会是再被你骗。”
他话语说完,索性想就是今夜自己性命去掉也是不错,任由她生杀予夺。
突然手腕一痛,却叫他两侧太阳穴一跳,他如何也不会睁眼,暗暗咬着牙床,不发声音。
阿观见他不发声音,可偏偏脸上痛的汗水都是流出,又是用手指捏住他左手腕上伤口一阵,她想要骆晓说话,可骆晓如今甘愿不要性命,也不愿再被她蒙蔽。
手腕上结疤的伤口又是被她破开,鲜血不断溢出,阿观又是用力一阵,却叫骆晓心内一痛,干脆是晕了过去。
再是醒来,阿观早就是不在面前,那马车仍停在眼前,他提起自己手腕,知道这血布经由之前阿观那么捏压已经是与自己血肉粘在一起。
他想是自裁,可脑海恍惚又是想起朱玉华死前模样,想起梅嫂,当初地宫中的老伯伯,当他思绪想到文希宁时,却叫他心都浸入冰寒冰寒的湖水中,那是他不舍得,未曾触及过的美好,只存在晨曦黄昏的美梦。
死是懦弱者的行为,明白这点,他牙床更是咬的发出叽叽声响。骆晓往日性子多是犹豫,可当下决意不死在这里便想着法子离去。寒性真气而今已经是不能再使,他稳住身子,又是运起往昔在地宫里修习多年的道家真气。依稀记得当初地宫中老者与自己说过的话语,似是道家真气滋养人身,可不知能否是治疗如今体内伤势及乱走的真气。
第二日清晨,阿观又是将他搀扶进马车之中。颠簸途中,他不曾睁眼,阿观给他干粮,他也概不接受,一心催使体内道家真气,一夜的修养,已经让他感觉好多,手腕上伤口也是结疤止血。
同一马车里,骆晓身旁边的两个女童都因为害怕离他远远的,躲在那两个妇人怀抱里。唯有这个小琴偶尔想起甚么似的,她跑到骆晓面前又是冲他啐了几口,一旁两位妇人也不阻止。
她见骆晓闭眼呼气,还欲是上前仔细看看,却不想他突然睁开眼睛来。一时害怕,又是退回到之前座位上。
过了一阵子,阿观停下手中马鞭,准备是在马车里休息一阵子。骆晓见她进来,顿是提了提气站起了身子。
阿观不想昨日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此番一夜过去变了个人一般。骆晓知她紧张,不顾她在自己背后,转过身子对她说道:“你再不拦我,我便是走了!”
阿观当即将手摸进自己衣襟之中,她怀里有匕首,可骆晓脚步仍是往马车后面走去,身旁女童妇人唯恐躲他不及,纷纷是贴在马车厢里。
“你若不拦我,我就这么走了!”
他仍是这么语气,却叫阿观不明他究竟是恢复过来,还是虚张声势,心中乱跳,衣襟中匕首迟迟没拿出来。
她见骆晓要掀开帘子离去,当即拿出匕首,冲他叫唤,骆晓仍是不搭理。
他步子落地,身后本还停着的马车匆匆又是奔去,听马蹄声急促,这才是心定,晓得自己终于从她手上扳回一局。之前他身上精神全是强打,体内而今真气虽是经一夜修养有所恢复,可毕竟失血过多其间又是不曾进食,阿观若真是拦他,想必他也不会逃的如此轻松。
再是回头看去,那载着一家的马车已经是连影子都不剩,眼观四周,心道是出了洛阳城外,遂是低头往洛阳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