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骆晓起身出门,耳中所听竟是僧人们诵经声,偌大的少林寺里却不见一个行人。他寻声音走去,待是到了一个大堂,方才明白是少林寺里如今僧人聚在一起给死去的尚明和尚及尚无和尚诵经超度,那为首的少林寺方丈通苦和尚坐在众人身前,嘴里喃喃低语念着超度经文。
既是无人搭理自己,又见那夜自己答应尚无和尚替他传话的委托已经完成,他也生出离意。
露水犹然沾在花瓣枝叶上,出了少林寺,他一心便往洛阳方向走去,虽是耿耿于尚明和尚之死的原因,可几步踏出去,只觉得心都飞在少室山的空中。他早就是打算好了,少林寺去过之后便去起星剑派寻文希宁去。也可以说在与她分别日子里,每日虽是奔波劳累至极,可他脑海中所闪现全是她的身影。
迎月星海,江浪火舌,这是一份初入情海少年的晦涩的思念,它是如此迫切,又让人不由自主全身紧张,它更是容不得怀疑,驱动着骆晓莫名想见她。
“哒”“哒”
林木交错,荒山盘横的山路中如今却是有着这番景象,几匹快马追着一架马车。
快马上所骑着的皆是劲装打扮汉子,而那马车上赶马的却是个年纪约十七八岁的俊俏女子。她时而望向后面,也不顾那些汉子对自己喊话声音,倒显得英姿飒爽许多。见他们暂且追不上,又是快马一鞭,驱马朝前奔去。
山路颠簸,那群汉子扔是挥着袖子拍马,这女子也是一个劲的驾着缰绳,场面僵持一阵,一直坐在马车里的妇人见如今那些汉子追着不放不由掀开帘子惶恐道:“若是还逃不出去,阿观··你就·舍了我们,自己一个人逃吧,找个好人家,哎,平平安安就好。”
女子脸上如今都带着汗水,不想着妇人与自己说出这话,当即温声安慰道:“你莫看他们追我们不放大娘,我在他们马食里下了药呢,这药发了,他们坐下的马自然就跑不上力了。”
她这么一说,这妇人稍才放心,见眼前女子几日来的忧劳,一时心痛,只能是低声叹了句“近来叫你辛苦许多!”之后又掩好帘子,钻进马车里。
又过一阵,那些劲装汉子身下马匹渐渐是使不上力气来,却是那泻药发作,任由汉子们怎么抽打,鹜的不愿意再走一步。这叫阿观女子,心气更是高涨,手上缰绳大力挥舞之间,不久车身后便再无甚么追人。
又是赶马一阵,见郊外恰好有饭庄,她这才松开缰停马,准备喊出马车里众人饮食一顿,再做赶路。
这马车里面除了之前与她说话的妇人外,还是有着三个女童及另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那妇人走路都需人搀扶,显然是大病一场,还未复原。
一行六人进了饭庄寻了处空座坐下,这年轻女子又是吩咐小二几句,不过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
三个女童之前在马车里惴惴不安,此番脱逃出来又见眼前菜肴饭菜便是迫不及待吃了起来,而那身子孱弱的妇人则有另一个妇人服侍进食。
阿观吃了几口饭菜,心情闲适下来,索性便不再吃东西,只顾着饮着身前茶水。一桌人吃饭一阵,不想饭庄外面倒是冒失闯进来两个汉子。
这汉子两人身上衣裳全是湿透粘着背上,袖口又是卷到肘子处,面门上更挂着豆大的汗珠一个精地往下流着。两人进了饭庄,抬眼去望,见那六人果真在里面休憩吃饭,不由是稍作轻松片刻。
二人原先坐骑被人下药,再难是追上马车,幸得夺了路过行人的马匹,这才是一路追来,在饭庄外面见马车里无人,便进到饭庄里一看。
如今进了饭庄里面,见这要追的女子正在不远处。二人坐骑不久前被眼前女子下药折腾虽是恼怒生气,可念及女子身份,只能是压住性子,两手抱拳,语气谦恭说道:“阿观小姐,我们可总算追上你们了!”
阿观只当他们马匹吃了自己下的泻药,再无马力追赶,不想却还有两人追来,当下心头慌乱,可仍做强,琼鼻哼一声道:“追上了又如何,我与他早已经说清楚,既是不能践行与我约定,这番下山··你们呀不该是阻拦我们。”
两个汉子听她这么一说,各自对视看看勉强一笑,劝慰她道:“阿观小姐你莫要着急,这··不·是寨主后悔,让我们几人一路追了过来了么,他对你哎,是真心的呀,晓得你连夜带夫人小姐们下山,如今在众位兄弟面前不知后悔成甚么模样!”
两人话语说完,见阿观显然不信,又见那几位女童身子颤栗,手上筷子都拿不稳,又是劝道:“我看哎,夫人小姐们肯定是路上颠簸多了。小姐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们想想不是?”
如今两人虽是劝慰,可在她心里如何不晓得,是在骗自己乖乖与他们一同回山上去呢。
她生性骄纵,若不是为了报仇又怎么会苟且委身于这两人口中寨主,此时想起大半年来自己对另一人的曲意逢迎,只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五虎山的寨主才好,勉强定了定精神,同这两位汉子吩咐说道:“我只是带娘亲姊妹去祭祀下我爹爹,去去就回,你们回去如实告诉他便成。”
她所说祭祀是假,脱逃是真,两个汉子自然心知肚明,可当下不点破。心衬她们毕竟是女流,自己若是用强,还怕擒不了她们上山。二人一齐挺步上前,嘴里已经是颇为不悦,低声说道:“夫人小姐们身体单薄,我们替阿观小姐暂且照顾,小姐自可事后到山上来与他们在做团聚。”
阿观见他们齐步逼近,当下冷眼一瞟始现怒色,厉声反问道:“你们是信不过我了,我说会是回去,就会是回去,如何还要你们多言!”
那两个汉子以往虽是对她们一群人言语尊敬,可那都是自托这阿观与寨主关系,此番寨主要他们擒人回去,自然没必要如往昔般不敢得罪她们六人,仍是步伐不减,直直欲往六人坐在桌子走来。
二人走过一个桌位,不想其中一个汉子手上胳膊恰是将坐在桌旁的另一位食客撞到。
这食客身形消瘦委实不堪这么一撞,却是从座位跌落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不起身,正是将这两位汉子去路堵死,二人见状,便是呵斥道:“快是起来,再是这么不长眼挡路,我将你招子挖下来下酒吃去。”
他们口中曾是说甚么寨主,此番又说挖招子狠话,却叫周围众人寂声,怕这两个汉子是强人出身。
不想周围人不说话,那被撞到的人倒是嘴里一阵呜呜喊道:“啊!啊!可痛死我了,我··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汉子见他不让,当即又见他模样瘦弱,心头不屑,一脚做势迈开,嘴头已经是嚷叫道:“你不让开,我从你身子上踩过去,可别怨我!”
话语毕,当真是一脚要从他身上踩过去,不想是那食客却是嘴里一变,喃喃道:“你将我撞伤了,我估计一天都是站不起来了,你不绕道,我只能是挡着你了。”
他话语说下,那汉子如何搭理,一脚就往他脑门上踢来,这人也怪,之前说是自己被撞倒站不起身子,今番这变化,却叫他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既是躲过,这食客又虚了一口气,似是余波未惊:“亏我好运,否则,哎,哎,我这头还不得是流血破口子。”
岂料他这话说完,那一直不做声的汉子,一脚朝他胸口踹来,那食客不想这番突然变化,当下两手撑地,用力一挪,也是叫他也躲了过去。
这汉子见一脚不成心里大怒,又是一脚直接往他左腿关节处踩去,哪知这坐在地上的小子却是应变奇快,但见他上身身子动也不动,左腿这么一收又是躲过去了,躲过这一脚,倒是嘴角一笑,冲旁人道:“这脚是不能踩的,若是踩坏了,叫我如何赶路呀!”
之前几次躲闪,周围人只当他是好运,如今见他边笑边说,方才晓得他是胸有成足,这才是敢拦着这两位汉子的路。
这本来团在一起的害怕女童见这人行事如此,此刻倒是忘了先前害怕不觉笑出声音来。而阿观也是晓得这人心思,虽是情况危急,心头也不由觉得他风趣的洒脱。
骆晓听见女童笑声,心头却也是说不出高兴,那汉子虽是碰倒他人,可这真正摔在地上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在陆府时日里经常听梅嫂与自己说起陆敬修过往行侠仗义的事迹,是以如今晓得自己所练的真气厉害,倒是也想效仿陆敬修起来。
这孩童笑声仍在,却叫他不知心里有多么受用。他小时受人欺负从无甚么人帮自己,此番帮这一群女童,权当是完成过往夙愿。
如今他谈笑模样轻松惬意,却叫这两个汉子疑是遇见了强手,二人一向干黑道买卖,身上人命官司也不在少数,当下拔出手上佩刀不由分说冲他肩膀两面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