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候了一阵子朱玉华才缓缓拉开屋门,文希宁继而也出现在骆晓眼前。她换下刚刚那套嫁衣,换上了朱玉华闺房里的衣裳,原本扮作男子的衣服此刻已经破旧不堪被朱玉华扔到别处了,如今这一身女装穿上去,再加上朱玉华给她的打点,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骆晓不敢盯着她看,他心脏扑腾跳动,已经知道自己心中对这陌生的文小姐有了古怪的感受。他怕自己想法若透过眼神叫她得知,那会如何尴尬,是故连忙低着头进了屋子。文希宁见他低头进来,想起飞钉乔死后骆晓有意无意的沉默躲避,心里不由一阵难受,此刻她已经把这萍水相逢的少年视为可亲近可依靠的人。
朱玉华见骆晓进了屋子,她心里既是怪异骆晓的功夫,亦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反常的静寂,一时也弄不明白骆晓与文希宁之间的关系轻声问道:“骆公子使得功夫真是厉害,不知出自江湖中哪位名师?”
骆晓最怕被人询问自己功夫来历,他对这套功夫名头根本就甚么都不晓得,纯是当年离开地宫后默写下来。这地宫中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也过于荒诞,他本不欲答话,只是这朱玉华语气温和一时让他拒绝不了只得答道:“是我机缘巧合下遇到的一位高人所授,我也不知道这功夫叫做甚么。”
他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可言辞里又确实有几分真相在里面,朱玉华只当他不愿透露师门派别,也不再问。她年龄比这文希宁大,再加上这一段遭遇心智早非当初稚弱少女,她前后比较早已看出这二人之间的古怪,危难之时骆晓与文希宁可以性命相依,但这飞钉乔死后二人倒变得扭扭捏捏不再多说话,这骆晓甚至都是刻意避着文希宁。
她又后退了一步,把这一男一女看在眼里,心想自己这个妹妹生的如此标致,骆晓也正是少年韶华,不正是一对现成的璧人么。她此时已把文希宁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有心撮合她与骆晓,思寻片刻故意问道:“骆公子,真是少年英雄!为了文妹妹舍身犯险,像骆公子这种侠义男子不多了,文妹妹你要好身感激他啊!”
她话说道最后目光转向文希宁已然有一种鼓励开笑意味,文希宁心里也对骆晓回避的态度感到不解,此时听朱玉华一说不由红云上脸,也不知是喜还是怒,以她以往性子定是要开口拒绝的,可现在却没了主意一般。
想骆晓之前不顾危险与众山贼搏斗心思方定,暗自念叨:“骆大哥先前已经下山,倘若顾及性命,该是不会再这么上山一遭。”
一时思绪至这,记起昨夜在山洞躲避山贼时候二人借着月光互相打量对方情境,却教耳根红云烧到面颊。又想他在雨雾中往客栈大门走来时面目渐渐清晰的菱角,心如鹿撞。
骆晓听朱玉华语气中如此开耍,脊梁好似被锐物刺中更像被蛇狠狠咬了一口,失了冷静脱口答道:“朱小姐,不要开笑再下了,我只是见这伙山贼作恶多端,只要是有侠义心肠之人都不会容得他们再撒野下去的。”
朱玉华见他所说乃是常见的江湖道理,心想这江湖那有那么多道理。见文希宁并未阻止已然琢磨透了她小女儿心事,她一心想好好做个喜媒,看着眼前骆晓面色激动,仍是眯着眼笑着说道:“骆公子,若你啊··如此谦虚,要女孩子家家如何是好。”
骆晓一听,此刻这番话还不明白是何意味,就觉得胸腔被人压在地上,口鼻不能进气呼气。他眼睛一瞟远处文希宁此刻全无插手意思,似乎全由着自己这个好姐姐替自己打理,她脸上一片羞热,立在不远处娇羞模样比起平常冷淡样子更是楚楚动人。骆晓经历过此番遭遇,心里疑这文希宁与她吞吞吐吐谈到的起星剑派有着莫大的关系。如电光火石一般,他脑海里又记起当初梅嫂抱着自己所说的话,先前丢掉绣球后的脑中想法更是清晰起来。这文希宁是与陆承瑜一档的人物,岂能是自己这种低下之人可以妄想的,这想法就像火一样点着了他,他惊慌失措万千想法涌上脑海。“自己还不清楚九江帮里有着甚么危险,朝不保夕之人又有何资格去大胆说爱,在心里暗暗喜欢本身就是一种不知趣。”
他连着这么一想连忙抱拳低着头语气极其郑重:“朱小姐折煞我了,想文姑娘天生丽质自当有无数青年才俊钦慕,岂能是我这种不入流的人配的上的。”他这话说得极是清楚,吐字更是准确出乎寻常,似乎说是给他们二人听务必保证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得见,更是在给自己内心里一个骄傲冷漠似是无人可伤的我听。
此刻这话说出口,只觉得像一把盐巴洒在心上,说的时候盐巴已渗入心中,叫他心中绞痛可他却不得不说,他不可以违背自己本意。他一方面练了这心法后性子傲寒的很,又一方面成长坏境与从小到大的遭遇又一直影响着自己,这两者是如何都割舍不开的。自尊就似天空中的高楼貌似壮大,可一旦稍有动摇便破落不堪,而这如此优秀的文希宁此刻就是打破这高楼的飓风,或者说是他内心里对她的不自觉的想法才是从里面摧毁自己自尊高楼的内力,让他内心忐忑慌乱。
文希宁刚才听骆晓说道江湖侠义似是碰上其他人也会这么来救自己,心头不知怎么一阵失望,可刚刚骆晓的一瞟又委实让自己芳心大乱,暗自责怪自己今天如何百般的不正常。她前一刻似有期待,可听到他下一句话内心里宛若被人痛打一样,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对着骆晓是个甚么态度,此刻听他回应恨不得掉头离去。
她难得一次由着自己的感觉,由着自己的感情驾驭,却是受到这番待遇。她还能说甚么呢,她不怨朱玉华的多嘴,只在心里怨骂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啊,人家救自己是一般江湖侠义自己又想成甚么样子了,自己又能想成甚么样子?尤其是这骆晓话说到最后,她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起来才好,她不明白这幼稚的思想是怎么出来的,只觉得刚才在骆晓与朱玉华面前一时失态。骆晓口中清楚的咬字都好似无数个小人在她耳边笑话着她,笑着她那幼稚的思想!朱玉华见骆晓说这话语气严重,还当他是推脱,她还欲开口做完这个媒人。
文希宁见她样式还似欲再说些甚么玩笑话,强忍内心慌乱冷冷的发声:“好姐姐,不要开我玩笑了,骆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不敢忘记。”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已经生气的人在极力克制。话说完她脸庞一转再也不看向这边。她咬着牙,心想自己也只能这么苦苦维护着自己的自尊了,还能有甚么办法呢?她此刻又改口称他为骆公子,已然带有了所谓的距离感,只希望骆晓不要猜到自己内心真实意思就好。
骆晓见她如冷淡,听她话语已然带有了生气的意味,不由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说话过了头。文希宁一直又没说甚么,只是这朱玉华说着,自己乱想着,这么一想便觉得文希宁这话像是给自己打了一耳瓜子般,这么一想心里窘成一团,只怕自己误解了人家意思,反倒说出自己真心话招人家讨厌了。一时也不再说话,心里骂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三人此时在一间屋子里,文希宁掉了个头不再说话,心里祈愿着骆晓朱玉华没有猜到自己的心思。而骆晓因为不小心将真实心意说出只能是低着头在一旁自怨自艾。他觉得自己把内心里见不得光的话语说出,他话是反着说蒙蔽外人,可心里的热切始终未有所消停。
“她想必是猜到我对她“非分之想”,唉,往后更是会想法疏离我,她是那种温吞礼貌之人,纵使此番生我气,也不会说出,我倒愿意她骂我一阵,可她这番不搭理,便是对我这份不自量力最好最矜持修养的羞辱,嘿嘿!”如此想来他倒是想笑,自己都觉得好笑,人家文小姐什么都没说呢,自己反而抢着说话透露出自己龌蹉想法。
朱玉华见二人刚才还能为对方舍命相救此刻却各自面对一方不再言语,想起文希宁刚才生气的话语心里面也乱的一通,衬道难不成自己猜错了,文希宁根本就对骆晓除了感激没有其他甚么意思,她这么一想倒始感到自己坏事了可也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
三人呆在屋子里都不发声,突然屋外远远传来一阵抽抽搭搭的啜泣声,朱玉华听到哭声连忙迈步出去,文希宁见她出去也不愿与骆晓单独待在一起,便跟着她出去,她全当没有看见骆晓从他旁边走过去。
侧着面庞,如此冷漠,骆晓见她这幅神情已然失落不已,晓得她已是揣摩到了自己的心意,不愿再与自己待在一室。
他从小被梅嫂教导做下人要知趣,现在吃了苦果倒是真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他虽然也好奇这哭声想出去看一看,可心里惘然若失打不起精神,他从未有过爱慕别人的经历,在陆府里所想最多不过是如何长好身体去寻救老伯伯。他之前拿着绣球时还认为自己对这个陌生神秘的少女并无非分之想,刚才她追着朱玉华出去眸子中所带冷漠神色,而今回想不免心头空空,她在牢狱里乃至不久前围观自己与旁人搏斗眼神中透露的真诚热切已是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