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武前线的项羽听说龙且战死,齐国全境被韩信征服,非常惊恐。从军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他恨自己的手下太不争气,一点忙帮不上,尽添乱。这时一个盱眙人叫武涉的安慰他:“君王,听说韩信要求自立为假齐王,刘邦则派张良去拜他为真齐王。臣看韩信也不是个善茬,刘邦上次派说客拉走了您的爱将英布,不如这次我们也试试去拉拢他的韩信。”
项羽大喜:“那就有劳先生了。”
武涉跑到齐国,求见韩信,说:“天下苦秦久矣,所以戮力攻秦。秦国覆亡,项王计功割地,分封诸侯,让士卒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刘邦却兴兵而东,杀诸侯,夺之地,还不肯罢休,又侵伐楚国,看来不把天下全部吞下,他是不肯罢休的,这么贪婪的人,实在闻所未闻啊。而且这人出身市井,特别不讲诚信。他屡次被项王控制住,项王可怜他,让他得以活命。但每次逃走,都背叛盟约,反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现在足下虽然自以为是刘邦的亲信,将来天下一定,一定会被他干掉。足下自立为假王,刘邦却封足下为真王,其实心中十分不快,只是不得已耳。您现在还能逍遥自在地当王,主要还是因为项王在,项王不在,他能不嫉恨足下,能留足下的命吗?人生世间,情义最不可信。我来这,也不是劝足下完全投靠项王,而是希望足下能善于利用形势,平衡各方面力量,保住自己的王位。以足下现在的实力。投靠汉王,则汉王胜;投靠项王,则项王胜。都不投靠,则天下三分,各不侵扰。足下和项王也是老朋友,何不反汉,彻底自立门户,三分天下,永保齐王之位呢?如果放弃这个机会,而自以为汉王讲信用,全心全意帮他击楚,将来兔死狗烹,唇亡齿寒,这不是聪明人所为啊,望足下三思。”
韩信说:“我侍奉项王的时候,官不过郎中(侍卫干警),位不过执戟(郎中的职责),劝谏不听,谋划不用,所以离开楚国投奔汉王。汉王拜我为大将军,给我数万军队,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给我传,把自己的美食推过来给我用,言听计从,我才能到今日的地位。人家这么亲信我 ,我却去背叛他,不祥啊。就算死了,也不能这么做,请为我向项王道歉,我不能听从。”
武涉悲伤地走了。他的失败,不是他的口才不如随何,而是韩信没有英布那样背信弃义。他说刘邦亲信他,背叛刘邦不祥;难道想不到项羽亲信英布,英布却背叛了项羽,不也活得有滋有味的吗?武涉之所以失败,一则是因为刘邦给人的感觉比项羽厚道,脾气略微温和。二则还可能因为韩信手下的两个主将曹参、灌婴都是刘邦的铁杆班底,就算自己想反叛,只怕也有心无力。反正武涉游说的失败,象征着楚汉之争已徐徐落下了帷幕。
这时韩信的手下纵横家蒯彻又冒出来,劝韩信道:“大王,我从前学过看相,要不要给你相一下?”
韩信说:“当然啊,你看我的国家是不是可以像钻石那样恒久远,永流传,我子孙世代是否可以长富贵,不过气。”
蒯彻假装围着韩信前后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道:“如果看大王的脸呢,顶多只是封侯,而且危险不安定;如果看大王的背,则贵不可言。”
韩信疑惑道:“太扯了罢?我现在已经是齐王的,怎么只配当个侯?还危险不安。我活了半辈子,还没听过看相要看脊背的……哦,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要我背叛汉王?”他说到后面,有些紧张。
蒯彻道:“别紧张别紧张,听我细细分析。当年陈王初起兵发难的时候,大家一心一意是要覆灭秦朝。现在天下已基本上大定,只剩楚汉相争,百姓肝脑涂地,父子抛骸骨于野外,不可胜数。楚人在彭城大败刘邦,威震天下,一直追击到京、索之间,三年相持,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汉王率领十万之众,以巩、洛阳为依据抗击楚兵,一天打几次仗,无尺寸之功,智勇俱困。百姓日夜盼望早点结束战争,我思量再三,只有像您这样的贤者才能做到。当今汉王和项王的性命,都悬在您手中,您帮助汉则汉胜,帮助楚则楚胜。我的意见是,不如谁也不帮,与他们三分天下,鼎足而居,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先轻举妄动。足下贤圣过人,甲兵众多,背靠强齐,以赵、燕为辅助,他们两家谁不忌惮?然后大搞宣传,呼吁和平,为民请命,百姓谁不拥护?您再割大国给小国,削强国以增弱国,天下诸侯谁不闻风响应,屁颠屁颠跑来朝见您?您也听说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希望您深思熟虑,早下决断。”
和武涉的意见一样,按说两位辩士的说法不谋而合,韩信应该醒悟了,但他依旧迂腐地回答:“汉王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见利忘义呢?”
蒯彻道:“又不要你杀他,何谈背恩?须知在权力面前,恩义不值一钱。当年常山王张耳、成安君陈余为平民百姓时,那感情好不好?恨不能妻子共用,裤裆共穿,脑袋互换。结果呢?因为巨鹿不救的事,两人反目为仇,恨不能取对方首级而后快,最后张耳把陈余杀死在泜水之南,手足异处。这两个人先前为天下最好的伙伴,最后却互相戕杀,为什么呢?因为欲望太多,人心难测啊。现在您和汉王的交情,比起他们来可以说差得远罢?但您要求自立为齐王,使者还莫名其妙病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隐私而被干掉的。您当齐王,他难道没意见吗?您和他的隔阂,可比张耳和陈余的矛盾大得多了。再说您功劳太大,多赏则不甘心,少尚您也有气,这都是祸患之端啊。当年文种帮助越国打败吴国,却遭到越王勾践的猜忌,最后被勾践赐死。为什么?野兽捕尽,走狗就要烹掉啊。夫以友情而言,你和他不如张耳与陈余;以忠信而言,您和他不如勾践与文种,希望您好好深思,引以为鉴。况且我听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现在您正挟有震主的勇略,不赏之功劳,您还想取得汉王的信任吗?还能安稳做他的臣子吗?”
韩信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结果他考虑了几天,也没有个结果。蒯彻忍不住,又去找他,劝道:“听取意见,是事情成败的保证;计虑前后,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听错了意见,或者计虑有误,都会完蛋。所以智力,是决断的必要;疑虑,是事情的大患。只知道在毫厘小事上打转,就会丧失天下的大计,心里明明知道,但就是不敢当机立断,这是最大的祸患。夫大功者,难成而易败;时机,难得而易失。时机啊时机,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蒯彻的原话不少是韵文,大概是当时人都习惯背诵的处世法则,相当于后世的《增广贤文》《菜根谭》之类,这些法则,韩信不会比他更生疏,大家都在一个话语系统,因此更有说服力。现在的情况是,如果韩信稍微有野心一点,人品稍微差一点,刘邦就岌岌可危。因为天下三分,对项羽有好处,对刘邦只有坏处;项羽现在不过29岁,等得起,只要楚国后方稍微稳定,以他百战不胜的军事才能,一定会东山再起,岁月只会消磨他的暴躁,增加他的耐性。而刘邦可等不起了,他已经53岁了,折腾不了几年了。但是韩信到底有没有这么善良呢?可能本质还是善良,但没有采纳武涉和蒯彻的计策,还是那句话,有其他顾虑。身边有刘邦的死党曹参和灌婴。韩信中立,曹参和灌婴会不会窝里反,很是问题。总之他只能假装瞪大真诚的眼睛,对蒯彻说:“要我背叛恩人,实在下不了手啊。汉王计功授爵,不会夺走我的齐国的。”
蒯彻长叹一声:“真蠢啊。”他知道再留在韩信身边,将来这番话传到刘邦耳中,自己就没命了。于是收拾了一下,假装疯疯癫癫起来,狂叫道:“我是玉皇大帝下凡,来救助尔等无知愚民的,好好供奉我,否则就给你们降灾。”
韩信知道他的用意,对手下说:“蒯先生疯了,送他回家吧。给他建个庙,方便他跳大神。”
这年七月,刘邦立英布为淮南王。此刻淮南还在项羽手中,这么做,相当于告诉项羽,你完了,也不用写遗嘱了,你的遗产我都代你分好了。
也不知刘邦采取了什么策略,北貉和燕国人也都派骑兵来帮助他打仗,项羽现在真可谓内忧外患,痛苦不堪,军粮也差不多快消耗干净。九月,刘邦派了一个叫侯公的人到项羽军中来,要求把自己的老爸还给自己。项羽说:“还可以,得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刘邦快乐地说:“中。”
于是两家签约,以鸿沟为界,沟东属楚,沟西属汉,互相罢兵。所谓鸿沟,在荥阳之北引黄河水向南,经过广武、敖仓到大梁(开封),再南到陈、项,沟通黄河和颍水,使黄河和淮河两大水系连通起来,有助于当时的漕运。条约签订后,项羽把刘太公、吕后还给刘邦,引兵东归,楚军士卒都非常高兴,离家三年多了,虽然没有胜利,但终于可以平安回家。
史书上说刘邦也想西归,阴谋家张良和陈平两个人又跳了出来,劝他:“现在大汉占据了天下的一大半,诸侯亲附,而楚国疲惫不堪,粮食耗尽,这是天亡他们之时也,岂能放弃?现在放他们走,等于放虎归山,将来就捉不住了。”
刘邦说:“有道理,可是和约才签啊。”
张良、陈平异口同声道:“和约算个屁。”
刘邦说:“那就听你们的,追。”
这个流氓集团就这样把墨汁未干的条约当擦屁股纸一样扔掉了,向东追击项羽。十月份的时候,追到阳夏(今河南太康),刘邦止兵,派使者要韩信、彭越都引兵前来帮忙。彭越把原属楚国的昌邑附近二十多个城池都攻下了,收集了大量粮食送到刘邦军中,但就是不肯派兵,说:“魏国才刚刚平定,百姓依旧害怕楚国,我不敢随便走。”
韩信作出的贡献就更大了,平定齐地,拒绝武涉、蒯彻的建议之后,他早就派灌婴率骑兵进攻楚国,在鲁北击破楚将公杲,又南破薛郡长,下傅阳(今山东枣庄南)、下相(今江苏宿迁)、僮(今江苏睢宁东南)、徐(今江苏泗洪南),南渡淮河,一直打到广陵,几乎将楚国城邑扫荡了一遍,所向无敌。他在淮南那段时间,项羽的将军项声、薛公、郯公短暂地收复了失地。但灌婴又重新北渡淮河,在下邳击破项声等的军队,斩薛公,攻下下邳,又在平阳击破楚国骑兵,攻下楚都彭城,俘虏了楚柱国项佗,接着相继攻占留、薛、沛、鄼、萧、相,把楚国腹地尽数占领。没有项羽的楚国完全不堪一击,项羽至此已经没有根据地,被消灭是迟早的事。由此可见,没有韩信,刘邦根本没有干掉项羽的实力。
项羽没想到刘邦这么流氓,说话完全如同放屁,非常愤怒,但自己兵少食尽,也拿流氓没有办法。他在阳夏城停下来,和刘邦作战,不利,樊哙率领的军队一战俘虏了楚将周将军手下的楚兵四千人。而此时他也知道,楚国首都彭城已落入了敌人的魔爪,只能向南撤退。刘邦缓缓追击,追到离阳夏不远的固陵(今河南太康县南)。固陵的南面不远则是著名的楚国故都陈县,也就是当年陈胜建都的地方。陈县的县公名叫利几,现在还算楚将,集聚了所有兵力作项羽的后盾。他们在固陵排好阵势,进行反击,这一战大破汉兵,刘邦吓得赶忙筑壁垒自守,再也不敢出来,他对张良说:“没想到项羽不剩几个兵了还这么厉害,看来只有采用人海战术了。”
张良道:“那是。”
“可是韩信和彭越都不来,怎么办?”刘邦有些沮丧。
张良说:“当然不肯来,楚国马上就要完蛋了,他们两个人却都没有裂土受封。如果你能和他们公分天下,马上就会跑的屁颠屁颠的。韩信立为齐王,是你被迫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彭越本来已经攻下了整个魏国,你以前因为魏王豹还在,所以拜彭越为魏相国。现在魏豹已死,彭越当然也想当王,你却不早封他。如果你能把睢阳以北的地方至榖城都封给彭越,从陈县以东到大海的地方都封给韩信,鼓舞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拼死作战,则楚兵之破,就在旦夕之间。尤其是韩信,这家伙战力最强,胃口也最大,他是楚国淮阴人,巴不得把家乡也划如自己的封地内。”
刘邦马上派出使者,到齐、梁两地颁发金印和委任状,韩信、彭越两个傻瓜果然喜滋滋地说:“我们马上发兵。”不知道他们是被人当枪使。
韩信获得的利益最大,原先当齐王,是自己要求的。现在刘邦又主动给他增加封地,实在太幸福了,齐国什么时候这么大过?他当然最积极了,当即放出最疯狂的一条恶狗——灌婴。灌婴的郎中骑兵火速赶到陈县,加入到刘邦的队伍,刘邦大喜:“现在我的人数远远超出项羽了。”
刘邦当即再次向项羽发动进攻,两军在陈县附近展开大战。对项羽来说,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本来他和刘邦一直在成皋、荥阳一带相持,那靠近刘邦的老巢,刘邦一旦战败,就会土崩瓦解。但现在阵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老巢,自己一旦战败,也会土崩瓦解。单独一个刘邦,不难对付。但灌婴的精骑赶来,情况就不一样了。项羽之兵百战疲惫,刘邦的援兵却精神抖擞。胜败之势基本上已经分出。关键是,项羽没有像萧何那样的一个人帮他管好内政,提供充足的后勤,项羽的国土也不像刘邦那样有险峻的关津作为屏障。在固陵相持的时候,刘邦的援兵不断赶到,而项羽似乎没有援兵,至少不会有大规模的援兵,这还是在楚国的本土。
陈县之战开始,汉军以靳强、丁义、灵常等率军先行进击,其中灵常这个人不久前还是楚令尹,刚刚才投降刘邦。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下,他浴血奋战,成功突破楚军在固陵的防御,楚将钟离眜败走,然后集中兵力攻击陈县,楚兵迎击,两军在陈县郊外大战,楚军大败,利几投降汉兵,陈县落到刘邦手中,楚国的最后一块重要的根据地就这样消失了。
项羽终于英雄末路。楚国疆域基本上已经落入汉兵之手,唯一幸存的就是淮南和江东,而此刻淮南也终于宣布“起义”了。
淮南的寿春,那是楚国的古都,也是英布原先的国土。寿春本来由楚国大司马周殷掌管,这位周先生,曾经被陈平吹捧为项羽手下的骨鲠之臣,似乎是不会叛变的。刘邦之前已经派了刘贾前去攻打,刘贾渡过淮河,围住了寿春。史书上说他“遣人诱楚大司马周殷,殷叛楚,以舒屠六”,也就是说周殷被刘贾成功诱降,宣布“起义”,所谓“骨鲠之臣”显然名不副实。眼看项羽要完蛋了,他周殷当然要为自己找一条活路。他率领舒县(今安徽舒城)的军队屠戮了六县,六县是原来英布九江国的首都,大概驻有楚国嫡系兵,不肯投降刘邦。屠完六县后,周殷率领兵马去迎接英布,一路西走,路过城父(今安徽涡阳西北),还顺便把城父屠了一遍,然后和刘贾会师,这时接到刘邦的命令,说“项羽已经撤退到垓下,被我军围住,尔等火速赶往垓下,一起进攻”。于是两人一起南下,奔赴垓下。
垓下在今安徽省固镇县东,现在发掘出了十分重要的古代城址,城址东、西、北三垣的中部现各有一缺口。城内面积约15万平方米,包括护城河,城址面积近20万平方米。遗址包括城垣、城门、护城河、道路和排水系统、夯土建筑基址、窑址、活动场所、红烧土遗迹、水井、灰坑等重要遗存,出土了石器、陶器、铜器、铁器和钱币等各类器物170余件,看来当时还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邑。“垓”的意思是高岗绝壁,项羽走到这里,大概想以高岗为依据建立壁垒,和汉军决一死战。
项羽从陈县向南撤退的路线,显然目标是江东。大概这时他以听说周殷叛变,能投奔的只有江东了。他和钟离昧一起向南狂奔,一路上大概还有零星的楚兵加入,所以到垓下的时候,他手下的兵还有大约十几万人。但和几年前不同,这十几万兵再也不是当年那骁勇的三万特种兵,那时兵不但是精选的,整个楚国还很完整,能为项羽提供强大后援。时移世易,如今已是山河破碎,而刘邦此刻的兵身经百战,士气高昂,韩信、彭越、刘贾大军源源不断汇集而来。光韩信的军队,就足足有三十万之多。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一开始就充满了浓郁的悲壮气息。
这是楚汉相争的殊死决战,是项羽个人征战生涯的谢幕典礼。就实力的残酷对比来看,百战百胜的他,这次也不再有胜利的希望。但他已经退无可退,不战不行,非战不可。战胜也不能动摇大局;战败,更是万劫不复。
这是十二月,相当于现在的一月,华北依旧是寒风凛冽,项羽肯定悲怆不已,遥想三年前,他率三万军队把刘邦打得仓皇奔逃的时候,那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现在是他被追得仓皇奔逃了。几十年前,他的祖父项燕,率领着楚国最后一支军队,也是在淮南被秦将王翦击败,忿然自杀的。如今,他又重蹈了祖父的覆辙,这是多么可恨的一件事!难道,兵败自杀,这就是项氏这一古老军事世家的宿命?
战争终于在一个清晨开始了。
一开始时,韩信为了展示自己对刘邦的忠贞,主动要求打前阵,他觉得对付百战百胜的项羽,如今已经是小菜一碟。他左翼是后来被封为蓼夷侯的孔聚,右翼是后来封为费侯的陈贺,自己则像一只鸟头。刘邦的军队布在他的身后,周勃和柴将军的部队又布在刘邦身后。整个军队排成一个T字阵形。
进攻的鼓声响彻于天地之间,韩信亲率前锋首先和项羽军合战,遭到项羽的痛击,双方进行殊死鏖战,韩信不敌,赶忙撤退,于是命令在一旁静候的左右翼向前合击,而此刻楚兵刚经过血战,疲惫不堪,难以应付孔将军、费将军两翼的联合进攻,开始撤退。韩信见状大喜,又率领败退的士卒再次冲上,楚兵再也招架不住,大败,只好退回壁垒,坚壁不出。
刘邦高兴得合不拢嘴,四面八方赶来的汉兵像鬣狗一样,将项羽的军营围了数重。形势对楚兵十分不利,但项羽估计还想固守,同时派人出去招唤援兵,被困在壁垒中的他消息闭塞,只怕以为楚国至少还有半壁江山可以抵拒刘邦罢。但我们这些后世人已经知道,楚国河山基本丧失,老流氓刘邦是赢定了。
一头猛狮即将丧生于一群鬣狗之手。
说实话,在前面叙述项羽故事的时候,我对他还颇有些不满,因为他确实残暴,如果史家没有污蔑他的话,光他坑杀了二十万秦降卒,就该判他二十万次死刑;加上他刚愎自用的暴躁性格,把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楚国搞成这样样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说明他的失败是应该的。但写到这个时刻,我仍不由得暗暗为项羽伤心。对一个人的怜惜,有时是没有理性的,要怪,只能怪司马迁用充分的史料证实了他非凡的才具;他不谙人类的阴谋和贵诈,他只是一个军事上的天才,政治上却是一个十足的顽童;就好像许多文学上的天才,在为人处世方面,像白痴一样。如果楚国有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首脑,而将所有攻城略地的事物交给他去办,刘邦必定不堪一击。我为项羽感到惋惜,还因为他的对手更不光彩,是个彻头彻尾不讲信义的流氓。
而我们都是汉族,是流氓的后代。
现在,就让我们来陪伴这头勇猛的雄狮,度过他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