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妆束的女子手中还握着温软的绸巾,举手欲替她拭去额上涔涔的汗,手犹未碰触到,她已尖声直往后缩去,如误入陷阱受伤惊吓到的小兽,直缩到床角去。一声迭一声的尖叫,叫得屋里的人惊惶失措,无双拥着被子,漱漱的发着抖,只厉声尖叫,却不容旁人近身。
宫人慌忙唤来了安太医,他来了也无法切脉,无双只是缩瑟在床角,胡乱抓着枕褥,歇斯底里的乱打乱扔,如疯如颠,形同疯魇——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喉间嘶哑,再也发不出声音,方才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太医屏息静气,蹑步近前,温声道:“小姐,我是来给你瞧病的……”他只看了一眼,便定住在了那里,再也无法如常呼吸。
无双早已清瘦了一大圈,那清幽的一双眸子仿佛是无星无月的茫茫夜空,幽深黑亮得叫人心悸,叫人心头发紧生怜。
苍白的蔷薇色嘴唇微微轻颤,如不胜风力的娇蕊,却在极度的虚弱中,亦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幽香。安太医事出从权,走入屏风之后来,见了她这样子,却禁不住觉得美艳得令人眩目,不敢再看,只转过脸去。
良久方听见她的声音早已经嘶哑,低微而惊怯:“我——我有什么病……”
安太医虽未转身,喉间还是一阵颤抖,他极力克制住,只是如礼道:“小姐头上受了外伤,伤的很重,我来给小姐看病的,小姐勿要惊怕。”
无双这才伸出右手去摸索,方触到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轻触之下,已经觉得天眩地转的疼痛,直痛得五脏六腑都翻绞起来。
安太医转身连忙道:“小姐伤得很重,千万不要再碰到伤口。”
无双缓缓放下手来,一双迷途的小鹿似的眼睛,乌黑明亮的眸只如两汪无底秋水,定定的望着他:“我为什么会受伤?”
安太医在宫中行医问诊多年,这时却又怔住了,她的声音惊惊怯怯,仿佛茫然无助的娇弱少女,又似风雨吹袭过后的含露之花苞:
“我……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