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尘骑着骏马彻夜疾行,一路东走,不敢有丝毫怠慢,催促之声接连不止,皮鞭挥舞拍打力度加急,只怕左羽等人会甩开血刹众徒将自己追赶,高悬之心一直久提不下。待奔出数十余里,东边天空鱼肚泛白,晨曦破晓,黑夜翻昼。
不过多时,辛尘奔入了一片葱郁的果林,当即勒马驻足,四顾环望,见得四下无人,又确认无追兵追赶,才敢放心歇息。
咕噜噜~肚子突然袭来一阵空响,辛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已是饥饿至极,昨日里所食之物早被他吐得一干二净,只不过昨夜里急转发生的变故太多,彻夜的逃跑也是提心吊胆,他本无暇顾及身体的疲倦,直到这一早晨逃出险境,方才悬心稍放,腹中的饥饿也便随即而来。
辛尘环顾而视,见得四周野果密布,便拾得一些果子,聊以充饥。不禁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曾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从光戾孤城彻夜逃跑,同样也似像现在一般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心中索然,顿感一阵好笑,又是一阵自嘲。
心里这一安神,困惑之意就马上涌起。辛尘颦眉思索,念得这一路的谜团实属太多——冰墓,露,左羽,宝具,血刹…他甚至没有弄懂其中任一事件背后的真相,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谁,稀里糊涂的就被卷入了这场未知的漩涡,也开始感叹自己消失于光戾孤城这短短几月,人类世界竟发生了如此复杂怪异的现象,自己当真是与现实的世界有所脱轨。百思不解之际,兀念到只能回找辛烨,恐怕只有他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秘密。
食饮餐饱,又给马儿喂饱食物,备足清水,便乘起马儿继续向东奔去,过得半日,终于奔入了一处人类城镇。找得一间旅店休息片刻,却也对店中贩卖的食物有所忌惮,念得昨日方才食过醉人的人肉,心里骤然恶心,胃中反复干呕。但野果之物尚不能裹满食腹,肚中仍感饥饿,意志减退间,也便顾不得那么多,痛饮欢食,方才过瘾,又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复才上路。
此般前走,辛尘怕得大陆之上左羽或者冰墓的耳目众多,又念到自己和这两方面都有过节,万一被其发现,恐怕也难逃干系。又想到前几日行走,身边都有人陪伴,露这一死,辛尘心里空落落的,自然也变谨慎了许多。之后数日的向东疾驰,他也便不再走些大道,全是挑拣些小路幽径,所以行动稍有不便且耽搁了些时间,可这样的路径也不免属于安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天,辛尘一路东走也终于临近了不二城的边缘。不过愈往东行,便发得有数列新火的军队正向北挺进,是以军队的规模都堪称盛大,切都是旌旗蔽空,遮天蔽日,尘沙走土,浩蔓星辰。
辛尘又策马绕过这些军队,只在高处远远的瞭望,却始终不进入这些军队的视野范围。但目观如此,不免心泛嘀咕:“瞧新火的这个架势,是要和东方帝国展开最后的决战了,大战将即,且一触即发,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惨遭涂炭…希望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场战斗吧,不论输赢,但愿此后人类世界不再会有纷斗。”可如此一来,辛尘便不得不又绕路而行,最终致使他回往不二城的时间也便又耽搁了两天。
从醉幽谷逃离的第六天,辛尘终于抵达了不二城,不待喘息,便马不停蹄地奔到了城内的诛星社总部,想借助诛星社的引荐,得以面见辛烨,对接完暗号之后,便有一人从里堂走出。
辛尘看得这人高高瘦瘦,儒袖清风,面目书生意气,却也是旧时相识,心中不免踏实,刚欲开口,却听得那人恭问。
“小人以为是谁,原来是王子陛下大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辛尘听得此人说辞,心中不喜反憎。他一向讨厌别人对他以“王子”二字相称。而确实他是辛烨的义子,且辛烨膝下并无子女,按理来讲辛尘也该算是个王侯将相的贵族之身。可辛尘骨子里面就对天生的优越厌烦的很,或者是因为他从小受欺负惯了,一下子让他享受锦衣玉食,他也便销福不来,毕竟那句话还是有道理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辛烨也知晓辛尘的脾气,收他为义子,本意也是为了赐赏他姓名,并非是想传嫡于辛尘。这二人虽然是以父子相称,可辛烨对待辛尘的态度却并无佳益,并将他一视同仁的放在军旅中成长。辛尘一向为人低调且讨厌麻烦,自己是从来不说自己与辛烨的关系,辛烨自然也是不会多说,杨副帅也是不讲,至于杨克也更是不会多提。所以辛尘这十多余年的军旅生涯,虽然屡建奇功,别人却都称赞他是天赋异禀,也决不会在辛尘辛烨二人身份上多做关联,最终导致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是知之甚少。
站在辛尘面前这个人名叫“安里”,同样是杨副帅的旧部,与辛尘、吴亚是旧时相识。辛尘不知这安里是如何知晓辛尘的身份,也不知他是怎么攀上诛星社总部负责人的高椅。辛尘只是觉得安里这个人藏的很深,心不禁里对他有所戒备。
辛尘冷漠道:“寒暄的话不必多说,立刻给我安排时间,我要面见辛烨,有要事相报。”
安里微笑道:“陛下莫急…”辛尘打断道:“不要叫我王子,叫我霜。”
安里盈盈笑道:“好好,霜大人,您来的也是不巧,大王(辛烨)不久之前已离开了不二城。”
辛尘问道:“大王去哪了?”
安里道:“这个…”犹豫了一下,复而说道:“大王已经奔往前线,御驾亲征,即将一举歼灭东方帝国最后残留的顽固势力。”
辛尘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急忙问道:“大王已经外出多久,现在身在何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定要我亲口传达…”辛尘此刻已信不过旁人,且怕这些人办事过慢,耽误了时机,铸成了大错。
安里颦眉思索,答道:“大王已外出三日,我知道他在哪里,我来向前带路,大人您请随我前来!”
辛尘与安里犹豫不得,换得两匹良驹,便朝北首奔去。奔得二日,见得一大片军帐绵延而立,背抵高山,前俯近水,军旅军帐片片相连,浩浩荡荡,一望不可见得尽头。
有得安里在前引路,辛尘这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经历百般波折后,进入了行军帐里的中军帐中,见到了辛烨本人。
“孩儿拜见父亲!”辛尘激动道。
辛烨和蔼道:“吾儿快快请起,有何要事?这般着急?你自雾都消失那日起,为父便心生焦急,这段时间你究竟是去哪里了?”
辛尘知道辛烨这般提问是以关切言语来责问他为何在任务完成之后数月才来回报,也算是在盘问辛尘这段期间的经历有无二心异举。辛尘当然明白,不得寒暄,便将那日从雾都消失后,在光戾孤城身遇的险境,误入暗刹冰墓的惊险遭遇,醉幽谷内的险象迭生,光戾、吸血鬼、左羽,包括途中遇到的五个血刹成员,都被辛尘快言简语的一股脑说了出去。
辛烨听得辛尘这般言语,当真心里惊异,却终能面不改色的不怒自威。心中暗暗寻思:“辛尘这小子是在我眼皮地下看大的,他没有骗我的必要,而且他这经历的几起事件,从时间来看环环相扣,从逻辑角度来讲,也合乎道理,但若真如他这般所讲,那真是…那真会是不小的危机,恐怕会比这眼前的敌人更难对付,当真是棘手的很。”
辛烨问道:“吾儿啊,你此言当真!”
辛尘答道:“千真万确,孩儿倘若有一句不实,误了父王,孩儿甘愿遭天打雷劈。”
辛烨看得辛尘如此诚恳,心中也有了定数,但也不禁犯难,一时间竟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复而低叹说道:“这左羽…这左羽归降之时我就对这女人有所戒备,摄于她手握重兵之权,特将她封为九星之‘雨’,借此将左羽手里黑鸦的全部兵力汇总到炎竺兵队。名面上是给了她一个不小的官位,实际上是弱化了她手里的兵权,想让她即便有所异心,也绝无再起势之力。只不过,想不到啊,想不到…她是早有预谋…现在的九星,居然…唉…”
辛尘鲜是见到辛烨愁眉不展,当即明白了事情的严峻,探声问道:“父王有何难事可否与孩儿一说,孩儿愿为父亲付犬马之力,肝脑涂地。”
辛烨心中焦虑,见得大战将即,却又有暗流涌动,暗叹自己分身无力,只得长叹一声,随即痛下决心。
“左羽…其实左羽她前日刚刚找过我。”辛烨感叹道。
辛尘吃了一惊:“她!?您见过她了!”辛尘蓦然心冷,黯然自责,念到这几日自己特意的绕路,耽误了时机,被这左羽抢了先,当真是大大的不应该。
辛烨又说道:“日前我派左羽去暗杀雾都城内的孔家神护领主——孔镰。而东方帝国的四大家族中,左家已归降了新火;江逸凡一死,江家也不成了气候;廉家南方的领地已早被我军攻下。现在最大的威胁也就是孔家一族,只要孔镰一死,神护一军群龙无首,攻下雾都之城也便是指日可待…”
辛尘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辛烨道:“我要你去跟踪左羽,看她的行径有否异常,若她做出了叛逆之举,你可以将其杀之而后奏,我不会怪罪与你。”
辛尘心有余悸,惊心未泯,想到左羽那厉害人物自己又怎是她的对手?但见辛烨决心已定,便痛声接下:“是!谨遵王命!只不过…”
辛烨看得辛尘有所犹豫,欲做言语,便和蔼问道:“但说无妨。”
辛尘道:“父王…‘露’倒地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说他是奉了您的命令将我寻回,且一路帮了孩儿不少,最终却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真是…”辛尘见得露虽位居九星末席,却能以能一己之力独占九星三大高手,不禁心感好奇。又以露为了自己,甘愿以身换命,心里自然也是感激,想要向辛烨问得露的身份,也好日后向他的父母亲人报恩,也算是有所补偿。
辛烨听此,愁眉冷聚,疑惑问道:“露?什么露?九星的露数月之前就已经神秘失踪了,况且,我也没有派人寻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