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所谓的死亡单纯是指肉体的毁灭,那么失去了物质载体寄托的灵魂又该去往何处?如果说灵魂和肉体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那么即使肉体崩坏,灵魂还是能以它固有的姿态得以存活,只不过以人类特有的感官系统感觉不到所谓灵魂的存在,人们通常把自身认知范围之外的事物,称作虚无。又或者说灵魂和肉体本是一个整体,这个宏观意义上的生命体一旦散尽,就丧失了所有生命特征在这个世界存活的资格,也就是完全意义的死亡。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前者,与其说生命单纯的只是一条线性的片段,我更愿意相信它是一个反复循环的同心圆,生者已逝,死灵复苏,圣之贤者空盾羽化魂入众神天堂,罪之恶人槃屠铸孽坠入焚火地狱。
我一直觉得只有这样的生命轮回,才称得上是罗曼提克。而我那浸满了太多鲜血的双手,是否正因此得到了救赎的洗礼,让我得有资格,魂入天堂。
不过事事终有答案,我很庆幸,自己能够这么年轻,就见识到了死亡的真正含义。
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深渊中游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像是坠入了一片泥泞的沼泽,不受控制的越陷越深。渐渐的我从深渊深处的底端探到了一丝光亮,一些源于人类饱经磨难地痛苦地呻吟也随即传入耳中,我甚至嗅到了一丝肉体腐溃的糜烂味道。
善恶终有报么?没想到生前的做为,被真理判定为“恶”。看来自己注定是要被打入这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样也好吧,也算是报应吧。
我明显感觉得到,一只厉鬼急切地盘缠住了我的脚踝,眼神里还闪耀着青绿色的光芒。
呀,好痛…
思想与灵魂意识好像突然被这疼痛召唤回现实世界,让我恍若隔世地脑袋一沉。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母亲…项链…辛烨…新火…杨克…九星…靴子…杨帅…梦兰…光戾…绿…越狱…
眼前是一个瘦骨嶙峋的消瘦男子,看样子不像是因为饥饿而造成的身体体质上的异常,反倒像是饱受精神摧残过后的神经衰弱。
此时他正孱弱地握住我的小腿,略感好奇地想要将我的肢体撕咬。只不过那力度来得太过轻微,以至于他只给我造成一阵刺痛,而并未伤及我的肌肤,只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那牙印的凹槽里,似乎还残留下一丝粘稠的口水。
这种举动与其说是出于好奇,更不如说是出自动物本身对生命最原始的渴望。
“滚!”
我很少说脏话,只不过这个“人”的举止令我太过恶心,我不假思索地一脚将其踢开。“铃嘭。”这个人翻滚一周以后直接撞到了囚笼里铁质枷锁外端,身上的铁锁在撞击到冰冷牢笼后,发出一声沉闷地金属撞击声响。
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但脑袋还是感到一丝昏沉,看来我已经昏迷了很久,但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
“你终于醒了。”
“绿?这里是哪里?发生什么了?我只记得你和我一起逃到了鬼城门口,然后受到了袭击,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绿没有说话脑袋稍微向上仰了仰,示意我朝四周看。我无意间瞥到了他受伤的手臂,竟发现他手臂上的伤痕已经消退不见,这是怎么回事?
我沿着四周环视,目睹的一切令我触目惊心。
不仅是我,四周环绕着的全部都是一个个密闭的囚笼,与其说里面囚禁着的囚犯,倒不如说里面饲养着一群牲畜。
人类在丧失作为人类固有的人性与尊严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作为动物最直接的兽性——贪婪,懦弱,苟且,亦或是残暴,乖戾,愤怒。
对“生”的执念,促使他们演化出不同的趋向极端的生理状态,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存在于人类血脉中的高贵与儒雅,甚至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当然也有硬骨头的坚贞派人类,但光戾幻族特别喜欢把这类生命力顽强的人类加以区别对待。他们被囚禁在幻城高台最顶端的显眼位置,定期有幻族用残酷的手法将其摧残,来往的幻族也可以肆意侮辱他们。这种杀鸡儆猴的做法所取得的成效也是显而易见,以至于观台下的囚徒一个个都缄默着不敢轻声作语,神色紧张的犹如惊弓之鸟。
这里是充满死亡和恐惧气息的集中营,亦或是冰冷恐怖的屠宰场。
“正如你所见,这里是幻城。囚禁人类的集中营。”
“…还是失败了啊…”
“…”
“绿,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
“我也不清楚,我刚苏醒不久,就发现手臂上的伤口不见了,只不过那种真实感觉,还在隐隐作痛。”
不只是这一点,就连我被“拖入地狱”的这感觉都来的格外真实,这八成是我和绿都中了敌人的能力,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又究竟会是谁…
“梦姐姐,我倒要看看敢向我主人挑衅的人究竟是谁。”
一股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但我有点记不清对方的身份。不过这出自男声的“梦姐姐”还真是令人作呕。
“血雪,好久不见,细嫩了不少嘛!什么时候让姐姐也快活快活。”
“姐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还是比较在意主人的安危,听说昨夜有两个囚斗监狱的囚徒越狱…”
“好了,好了,你还真当真了,你别担心,别说你不能,就算你能,姐姐也看不上你啊。那两个男人,白白净净的那两个,就是有个男人太老了,可惜了。”
真是个直白的女子的。听血雪叫她“梦”,按照光戾的名称规律,她的名字应该叫做幻梦。幻梦?真是个好名字啊。
只不过她说道“白白净净”和“可惜了”的时候,我竟细思极恐地后背发凉,我分明看到了她在陈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不自觉深情地瞥了瞥我…她说老的可惜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年轻的已经…我在昏迷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会吧?我下示意的摸了摸那里,问候一下它是否健康,好在结果是肯定的。
“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叫…”
血雪姿态妖娆地走到我的面前,略带嘲讽的向我说道。怎么样?连你也来嘲讽我?我知道自己这次是九死一生,不过被你这样一个怪类鄙视,我还真是恶心的难以接受。而你佯装记不起的我的名字,是在故意嘲笑我么?嘲笑我自作主张的没有和你合作?嘲笑我狂妄自大的自不量力?
“…我记得你叫,江岚,对吧。”
江岚?我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会心一笑。
既然他没叫我辛尘,就证明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嘲讽我,而之前和幻梦的对话也让我知道了将我们击败的人是血希。这种声东击西的手法算不上高明,但在这种特殊处境下,也显露出了它独有的成效。
“血,血雪…”
“嘘,别说话,等幻梦走远点。”
“…”
血雪略有警觉的环顾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他之后,很自然地开了口。
“昨天我就听说,囚斗监狱闹乱子了,原来就是你们这些小喽喽啊!先是囚斗监狱的内斗,再是囚徒的出逃,还有东门的骚乱。还他妈让不让血希大人省心?尤其是你们俩,还企图趁乱出逃!胆大包天啊!还好血希大人英明神武,一个个都摆平了你们这些砸碎。”
这句话的信息有二,一是昨天所有的骚乱都已平息,包括张枫他们恐怕已经被抓回囚斗监狱。“尤其”二字说明了我和绿与众不同的区别对待,看来囚禁到幻城的,就只有我二人。其二就是之前提到的,将我们击败的敌人,就是血希。
“你们也是罪有应得,今天全体贵族都要参加祭祀,明天再拿你们祭神!”
一是提醒我们今晚会疏于防备,二是明天就将对我们动手么?也难为他这样说,这些话连起来的漏洞百出,不过一段一句的听,也察觉不出太大异常。还好巡逻的士兵并未对血雪的言语产生太多关注,也许他们只认为,这充其量只算是做作的牢骚。
“血希大人特意让我来看一看你俩醒了没,让我好好想个方法折磨死你俩,看到你俩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放心了,我还是很期待看到你们痛苦争扎跪地求饶的嘴脸!哈哈哈!”
为自己此行的目的强行找原因么?虽然话说圆了,但总感觉还欠缺什么。
血雪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潇洒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再多看我一眼,毕竟多一次接触就多一丝怀疑。
这时,恰巧一行身穿黑色礼袍的女子从我面前缓步走过,挡住了血雪远去的背影。我清点了以下数量,大约五十来人。这些女子大多身材高挑,只不过都用面纱遮住脸,让我有点看不清她们的样貌。
领行的女子,体态婀娜,举止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高贵优雅。她的着装也是尽显奢华,像是一位神秘的异国公主,亦或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她在我身边轻盈走过,并未看我一眼,但我却觉得她似曾相识。直至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褪尽的朦胧夜色,我也没能在记忆力搜索出关于她的一星半点线索,她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