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看客虽然不知道这又是哪出,但对于唐门门主丘一的死,却都是充满了好奇。
于是一个个都盯着任岚看。
任伯明此刻的脸色很难看,就像被寒冰冻结一般,毫无血色。
不过如果你仔细看任伯明眼睛的话,就会发现两汪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的目光,那目光,表面是清清楚楚的恐惧,下面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再下面是终于能松一口气的解脱……
可没有人看他的眼睛,人们只是注意到了他惨白的脸色。
做贼心虚?
台下的人在猜着。
任伯明也做出了一个做贼心虚的人应有的反应。
他站起身,狠厉地训斥任岚:“胡闹,你在说些什么,快给我回来!”
任岚疯狂地笑起来,笑意中弥漫着嘲讽不屑,以及深深的恨意。
“你还敢管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丘一的女儿……”
任岚指着丘念一:“而他才是你的儿子吗?”
如被雷击中,任伯明颓然坐倒。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样的消息,让台下的看客瞪大了眼睛,他们把目光投向任伯明,想听到他对此的回答,尤其是丘念一,丘念一呆呆地站在那里,眉头皱着,他正准备向任伯明求其将任岚嫁给他,可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却让他如坠雾中。
小岚在说什么?她是在开玩笑?
对,一定是在开玩笑,任伯父,你快点否认啊……
丘念一心中呐喊着。
可任伯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现如今,这里唯一能笑出来的,只有任岚。
她冷笑着盯着任伯明:“你恐怕想不到,我会无意中知道这件事吧!”
接着她环顾了一眼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任伯明道:“大家看看他,十八年前,我父亲便是被他的这位好友,给毒死的!”说着她也看向任伯明,“这十八年来,我过的一直是认贼作父的生活,任伯明,我真的搞不懂,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愧疚吗?毒死了我父亲的你,又是怎么能够一口一个女儿地称呼我的呢?”
任伯明没有回答。
其实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可有凭证?”倒是四名裁判对任岚的话表达了质疑。
任岚自怀中掏出一个烧了一半的本子,道:“你们翻到倒数第七页,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昨晚的黑衣人果然是她。
任岚所说的那一页,虽然也已被烧得不完整,但依稀能从上面的内容中分辨出,当年丘一的死,确是任伯明所为,四名裁判看完,瞬时抬头看向任伯明:“任兄?此事…”
任伯明忽然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很明显,他中毒了。
任伯明表情狰狞,可见此时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从他嘴里溢出的,除了白沫,还有他的回答:“不,不错,是我…是我做的,当年的比试,我…我想得第一!可是……可是丘一的新暗器无命…太…太厉害了,我只有…只有杀了他,才能……才能得到那天下第一的称号。”
那些原本还坚信任伯明的人,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对其心生厌恶。
哪怕是亲眼看着任伯明被毒药所折磨,也都不觉得惋惜。
任伯明呼吸越来越急促。
四名裁判上前想为他解毒,一诊脉,却都束手无策。
“刚刚的那杯茶好喝吧,当年我父亲被你毒死,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毒发身亡的滋味!”
原来毒是下在刚刚敬上的茶水里。
任伯明疼得直在地上挣扎扭动,忽然一名妇人大声哭着来到这里,正是任伯明的夫人。
任伯明注意到了她:“夫人,我…我不是让你走……走了吗?”
任夫人满脸泪痕:“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些年你已受了太多的苦,为什么连死都要这么痛苦!”接着她转身跪在任岚面前,“娘求求你,看在抚养你十八年的份上,快点给你父亲解药吧,我求求你了,女儿!”
任岚看着眼前,当了她十八年母亲的妇人,这个人会在自己饿的时候,给她做面吃,每次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先问她想要什么,伤心的时候,对方会陪在自己身边,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时,这个人会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说有娘在,别怕,其实通过对方颤抖的手,任岚明白,这个人比她还怕。
任夫人原本雍容华贵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憔悴。
任岚忽然有点心疼,但一想到父亲丘一的死,她的心又变得无比冰冷。
“女儿?谁是你的女儿?你只有他这个儿子!”
任伯明离死亡越来越近。
不能,不能让丈夫死,丈夫死了,自己怎么办,任夫人慌了,她哀求着丈夫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当年的那件事有隐情么,你快告诉她,你快告诉她啊,我想不你死!”
谁都没想到,任伯明这时候会笑,但他确实是笑了。
只是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他就死了。
任夫人的哭泣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丈夫,似不敢相信他死了。
……
“丘一是你杀的,对不对,任伯明,我原本以为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是个小人!”
“不是,夫人,你听我给你解释,这件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好,那你解释给我听。”
“我……我不能跟你说。”
“哈哈,任伯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总之,夫人,请你相信我,我绝没有动手杀丘一!”
……
“快把我们的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好,来,怎么样,是个女孩,她长大后一定会和你一样漂亮的。”
“女孩?不,不对,我记得是男孩的。”
“不,咱们的孩子是个女孩。”
“不对,我的孩子是男孩!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快点,我要看看我的孩子!”
“不,夫人,咱们的孩子是个女孩,生了男孩的……是丘一的夫人。”
“任伯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我想将丘一的……儿子,培养成暗器界天下第一,你说好不好?”
……
她不止一次后悔嫁给任伯明,因为任伯明亏欠了她太多,有时候,她恨不得远远地离开他,可是现在,面对任伯明的死,她突然觉得好孤单,果然,自己不能失去他啊。
任伯明刚死不久,任夫人就撞死在了他身旁。
临死前,她深深地看了丘念一一眼
这是她这一生中,唯一能用母亲的慈爱目光,去看自己的儿子。
只这一眼,便是无尽的不舍……
任岚看着两具尸体,大笑道:“哈哈哈,这就叫报应!当年你毒死我父亲,害得我母亲自杀,今日这些债,你们也该还了!”她仰天跪地,“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任岚狂笑不止。
丘念一傻傻地站着。
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吗?对,一定是一场梦,噩梦,好想醒来啊……
丘念一的身体开始颤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一阵清风袭来,只见有一人跃上了高台,是十八年前,丘一的专人大夫——李书明。
而远处,可以看到苏落和叶天正气得跺脚。
李书明虽然不是江湖中的名流,但轻功却是不弱,纵身上这高台,只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他忽然之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因为他看到了任伯明夫妇的尸体。
他上前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去做。
其实他知道,任伯明夫妇已经死了。
但既然世上有奇迹这两个字,也许,就真的有奇迹会发生呢?
奇迹并没有发生,尸体越来越冷。
李书明的目光也变得冰冷,凝视着任岚道:“报仇?你要报什么仇?”
任岚冷眼横着他:“当然是杀父之仇!当年的事,想必你也有份吧?”
李书明道:“不错,毒死你父亲的毒药,便是我配的!”
可他忽然语气一转,戏谑地笑道:“不过,你可知道是谁,真正的凶手是谁吗?”
任岚道:“真正的凶手?”
“对,任伯明只是这件事中一个小角色,真凶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