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佛殿,苏落和被捕快押着的辛沐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你是来找它的。”
先说话的是苏落,辛沐的回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漠然:“你又何尝不是。”
“二十年前,无影卫统领楚阳逃到这里,想来是为了把它藏在万佛殿内深渊最底层的暗室中。”
“喂喂喂,我是发现了这一处机关,但我可没有找到它啊。”
“什么,你没有找到它?”
“是,我想它应该是在十二年前,已经被人取走了。”
“十二年前……徐临?”
“不错,应该就是徐临大哥取走的。”
“那这么说,徐临是那一边的人。”
“不,他是我这一边的人。”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徐临当年取走了它,你为何现在又来找它?”
“徐临大哥当年说没有找到,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谎。”
“会不会,它并不是徐临取走了,而是无影卫统领楚阳招供,把它的位置说了出来。”
“不可能,楚阳虽然被抓住了,但根据我们的打探,他到死也没有招供。”
李瑜听得一知半解,其他捕快对二人的谈话更是一脸茫然,直到李瑜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无影卫是个什么东西,楚阳又是何等人物时,他才隐约明白苏落和辛沐在说什么。
二十年前,皇都的那场血腥清洗,将当时只手遮天的萧南一族近乎灭绝,但萧南所创下的无影卫机构实在太过霸道,遍布整个大金帝国,一时无法连根拔除,于是选择擒贼先擒王。
率先扑杀的,是当时身处皇都的无影卫精锐,以及无影卫统领楚阳。
而杀死楚阳,不仅是因为他是无影卫统领,有人传言,楚阳手中握有能颠覆萧南谋逆案的证据。
虚谷地界本就是偏荒之地,天邀城也只是虚谷地界中一座普通的城池,发生在二十年前的皇都血案,李瑜他们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虽然二十年前,有近万名官兵,追捕一人追到了他们天邀城,但李瑜只是把那名被追的人当作一名悍匪,可现在看来,那人应该就是无影卫统领楚阳!
而根据苏落和辛沐的对话,不难得出,楚阳确实是被官兵抓住了,而之所以对外宣称没抓住他,想来是为了引出其他无影卫,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年,没成想这件事又被提及。
李瑜仰望着天空说了句:“是要变天了吗?”
苏落从来没跟人伸手要过钱,但这一次,他向李瑜讨要了一些银两,购买了两匹骏马。
苏落和叶天快马加鞭,离开了天邀城,离开了虚谷之地,但并未直接去皇都,而是回了风羽城。
叶天之前一直搞不懂,苏落为什么不喜欢风羽城,哪怕是有事来此,也是办完事之后,匆匆离去,尽管苏落的大半生,都是在风羽城度过,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其实叶天想错了,苏落不是不喜欢这里,也不是讨厌这里,他只是怕这里。
他怕再一次站在她坟前时,还像两年前那样,对她的死,以及她想要他做的事,说声无能为力。
坟冢里埋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尽管这个女人不属于苏落,但苏落还是喜欢她,要说缘由,都怪她一直让苏落叫她小颖语。
这样亲切的称呼,哪个男人不会多想呢?
不过苏落后来知道,她之所以让他叫她小颖语,不是因为她喜欢他,只是因为她姓萧。
萧南的萧。
她是在十年前来找的苏落,那时她虽然年纪已不小,更是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当然,这是苏落后来知道的,苏落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惊艳,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
苏落甚至怀疑,她是朝廷派来调查他的。
因为苏落的师父是楚阳。
无影卫统领楚阳!
当年楚阳在教导苏落时,就对苏落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不擅长而感到惋惜,因为楚阳想把苏落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可作为无影卫的统领,其实更多的不是你破案的能力,而是你和各方打交道的能力,楚阳对苏落的这一缺点感到很无奈,最后给了苏落一个适合的职位,让他去当捕快。
至此楚阳便很少和苏落联系,以至于别人都不知道苏落是楚阳的徒弟。
苏落没有掺和进无影卫,这也是为什么,在无影卫被扑杀时,他能置身事外的原因。
二十年前,皇都血案的真相,苏落也想搞明白,为师父洗刷清白,可是他明白,还不到揭穿真相的时候,所以当萧颖语恳求他去找出真相时,苏落摇头拒绝了她。
随后萧颖语便离开了。
苏落没有拦她,尽管他很喜欢她,但他明白,萧颖语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人,她前来找他,只是为了让他找出事情的真相,所以就算苏落心中对她有再多的旖旎念头,也只能望着她离去。
再见到萧颖语,是两年前。
只不过这一次,她已是奄奄一息。
她哀求他说:“我求求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儿子,哪怕……哪怕你死了……他都不能出事,我知道,我知道这句话很自私,可是他很重要,他真的很重要,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萧颖语死后,苏落把她葬在了这里。
时隔两年,再一次来到这里的苏落抚摸着萧颖语的墓碑,轻声说:“我把他照顾的很好。”
不知何时,苏落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叶天认出那是风羽城城主。
风羽城城主蹲在苏落身旁:“你这一次回来,是决定去调查个案子?”
苏落点了点头,他在风羽城当差二十余年,和风羽城城主可谓是十分熟络,已用不上寒暄。
再说,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
风羽城城主沉默了半晌说:“两年前,在她死时,你跟我说,要去调查那件事,我怎么拦你都拦不下,最后只好撤掉了你捕头的职位,断了你的念想,这两年来,你几乎没来过风羽城,也就前一段时间,密宗出事时,你来过一趟,但随后也是匆匆离开了。”
“我知道,你是怕站在她坟前时,除了伤心落泪之外,其他能够告慰她在天之灵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因为你不曾为她找出真相。而你今天来这里,看来是铁定要去调查那事了。”
风羽城城主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这一次,我同样不会支持你,第一,就算我重新任命你是风羽城捕头,你的官职也不可能大到,有权限去触碰那个案子;第二,那个案子是紫微大帝亲自督办,就算你查出的真相是,萧南是被冤枉的又如何?你难道还能指责皇帝老子错了?”
“所以,苏落,我还是那句话,你,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