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此时,身边一人也发出长叹:“军师哥哥,真是仁义啊。”
王重看了正在感叹的秦真一眼,忽然问道:“秦真兄弟莫不是也想下山走上几遭?如今这些时日,也可多有收获,若是有意,我明日差你前去就是。”
秦真摇头道:“这可如何使得,当日军师哥哥饶我罪过,又在诸位头领面前一力保举我,救了小弟性命,这样的大恩小弟实在是永生难忘,今番哥哥既然要留守山寨,小弟自然相陪,些许钱财又算作什么。”
王重听了心中高兴,举起酒来和秦真对饮了一杯,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桌上两人正喝的高兴,却唯独一人闷闷不乐,一手端着酒杯,望着草亭子外的杏树怔怔出神。
这立秋时节的杏子树无花无果,也没什么好看的,王重见了奇怪道:“周先生喜欢这杏子树?如今时节这杏子也都掉了光了,若要吃时还得等到明年。”
周秉承叹息一声,道了一句:“一枝红杏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
一枝红杏出墙头?我怎么只听说过一枝红杏出墙来啊。王重听了周秉承这一句先是一愣,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别的,毕竟自己对这些诗词可是一无所知啊。只不过他心中又想到:一个普通走街串巷的郎中哪里有这个水文化平?嘿嘿,此人只怕还有点来历。
周秉承吟了句诗,暗自窥了一眼王重的脸色,不见其脸有怒色,心道有戏,便又叹了口气道出下一句:”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
也难怪周秉承如此,前些日子他为了下山,是左一句右一句,或苦苦哀求,或赌咒发誓,可是这杏花岭的二头领就是不开口,即不说收他上山,也不提放他云游。
他心中无奈,好到前些日子喝酒时,无意中听周昌虎说起这个年轻人还有功名在身,说到底还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嘛,不就是最吃诗词歌赋这一套?所以周秉承便想了刚刚这么一出以诗表字,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大哥啊,俺要下山你就行行好吧,时间一长我会不开心的。
王重还没说什么,周秉承这话却引得秦真大怒,站起来喝道:“你这厮,须不知军师哥哥和你说话哩?偏要念什么鸟诗,你要恨谁来的?”说完秦真提起拳头就要来打周秉承。
王重笑着站起来道:“莫急,莫急有话好好说。“而后按了秦真坐下,再转过身来对周秉承道:“周先生如此发愁,直说就是,何必要拿诗来试探小可呢?”
周秉承见诗词不能触动眼前这个杏花岭二头领,只得放下手中酒杯,拱手道:“王兄弟虽然年少但却是个明事理的人,小人也就直说了。”
王重伸手摆了请,道:“周先生请说,无妨。”
周秉承一咬牙,如实说道:“前日里,王兄弟与小人说只要小人答应了你两个条件,就饶小人前番罪过。可是为何时到今天依然没提第二个条件,是收是留、是杀是打,直接说出来就好,何必如此,让小人心中好生放不下。”
王重心中暗道,这个周郎中只怕真是捱不住了,原本我就等着慢慢观察他,看看日后这人到底能不能可以为我所用。只是如今时日尚短,那日这人在草厅之上反咬一口,害的秦真百口莫辩的事又在眼前,我须得小心,还是好言安抚下吧。
想到此处,王重便笑道:“先生稍安勿躁,小弟实在是时候未到,不敢麻烦先生,等过了些日子,小弟定然告诉先生缘由。来,我等先喝酒,先生不必伤怀,小弟断然不会做出对先生不利的事来。”
周秉承无奈,不过好歹得了王重的保证,想起来这个军师虽然精于计谋,但是数月来瞧其为人做事,还是能做到言出必践的。周秉承只得放下心思,继续饮酒,不多时之后,便提起心情,和王、秦二人聊起些江湖上的见闻,王重又趁机问了些前朝今朝的史事。
关于这些,秦真这个粗人却似乎反而比周秉承懂得多,他道:“当年太祖之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在陈桥黄袍加身本可为皇,可惜后误信谗言,轻入城池,被落石所中,不幸身故。好在我朝太祖素来军中威望颇高,才能在危难之际独挑大梁,奋勇前行,杀敌无算之后夺了这天下,立大魏国号以来已有两百余年啦。”
王重听了频频点头,似懂非懂。“陈桥“?“黄袍加身“?怎么这么耳熟……
草亭子里三人正说话间,一个小喽啰来报:“军师,李头目绑了两个百姓模样的人来见。”
王重心中奇怪,自己不是和寨主一起下令,说凡是劫道遇见那些个贫苦百姓都放他过就是,这怎么又有人绑了要来见自己。
秦真见王重疑惑,心知其受伤后忘却了,便道:“这个头目唤作李大牛,先前便是哥哥手下,只是小弟见他为人老实厚道,也教过他几手刀枪把式,此事定有原因,此人寻常不敢违背军师哥哥的命令。”
王重听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几个过来吧。”小喽啰得了令,便去叫李大牛过来。
少刻,只见那个山间小道上劫路的‘李大哥’带着几个喽啰,绑着姚里正二人来到草亭子外面。
姚里正两人一到草亭子前立刻高声叫了声:“大王,冤枉!”话音未落便被小喽啰狠踢了一脚,喝令闭嘴后,二人就被摁着跪在草亭子石阶旁。
李大牛上前抱着刀拜了一拜,道:“军师,秦师父,俺来了。“说完便站直了,憨憨地看着王重。
王重见了,失笑道:“我知是李兄弟你来了,却不知你来此做什么啊。“
李大牛仿佛这才醒过神来,大手一拍脑门,叫道:“瞧俺这记性。“
随后这个李大牛便絮絮叨叨地将先前小路上劫道的事说了一遍,而后道:“瞧见这许多钱,俺怕他俩是个百姓不敢杀,又怕这两人冒充百姓欺俺,俺也不敢放,只好带着他俩来见军师。”
“你去把那包银钱拿来与我看看。”王重吩咐了一句,转过头来打量着姚里正二人。这二人肤色黝黑,衣服打着补丁,便是手脚上的腱子肉也无不是农夫模样,这一看下去,王重自己心里也太确定。
李大牛回头从手下喽啰身上取来那个碎花包裹就递了上去,位置就近的周秉承顺手要接过来,手一动却发现这碎花包裹被李大牛死死拽住,抬头看时又被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秉承尴尬一笑,便缩手了回来,心中不是滋味。
“你这厮,做什么怪?周郎中不是外人。”吃秦真喝了一句,李大牛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碎花包裹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