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马记铁铺的命案就轰动了整个长安街。
因为这不是官家的斩首行动，而是一桩谋杀案。所以这么一来就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了，长安监御史东野卫天亲自来现场勘察。
端木跟影为躲避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没有走出千叶道场，倒是千叶机去了马记铁铺。
现场混乱不堪，地上墙上都是羽毛，马师傅的尸体凌乱地躺在门板外，马记铁铺房顶上的砖瓦也是破乱不堪。
“羽毛，难道——”东野好像猜测到了什么，走到转墙上拔下了一根羽毛来在手里捏弄着。
他心里忐忑不安，西决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长安，从他们在咸阳都闹出的动静来看，这次应该是一个大行动。
东野开始犹疑了，以自己的力气尚不足以对抗端木下名，更别提西决了。若是联合其中的一方兴许有取胜的把握。
他右手食指跟拇指掐弄着，雄风的外表下却是作出这么一种女人姿态。
在场的剑客跟百姓都在被御史监察暑的人盘问着，有人说昨晚听到了打斗声。
这一点倒让东野奇怪了，马师傅不是修剑者，这打斗从何而来？他猛一抬头，忽而看到了对面人群之中的千叶机。
“千叶师傅。”东野卫天笑着走了过去。
“东野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千叶机笑问道。
东野卫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半天方吐出两个字：“诡异。”
“愿闻其详。”千叶机又靠近东野走了一步，附身在前。
“这羽毛可以杀人的。”东野卫天伸长了嘴巴拉拖着长音向千叶说道。
“东野大人真会玩笑。”
东野卫天笑眯眯地看着千叶机，二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有数。
等到千叶机回到道场的时候，端木跟影在房中论剑。见到千叶师傅回来了，影赶忙起身站在了端木的背后。
“怎么样？”端木试探性地问道。
“东野卫天可是狡猾，跟他扯了半天皮。他已经知道了西决的现身。只是——”
“怀疑此事与我们有关？”
“捉摸不透，这个匹夫心机太重。”千叶舌头顶着上嘴唇沉思道。
“胡亥篡位在即，不好与我们明着扯破面子。但是西决不同，这次他们的卷土重来可着实棘手。”端木开始面露难色。
“影真的接了她的一招？”千叶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的。”影点头说道。
“那一招她用了几分力？”
“六七分。”影继续回答说。
千叶机点头望着眼前这个被发遮了半边脸的少年，心内着实佩服端木下名。少年冷静地气质一如他冷冰冰地剑。
其实不然，影现在心里想的却是在狩场的时候晓萱给他的半只梨。但是端木跟千叶两个老鬼又不能看破他的心思。
那半只梨是突然出现在影面前的，当影还在引弓的时候，晓萱忽而拿了半只梨来给他。
“喏，这是西域的梨子，我爹爹就带来两只。我娘一只，我留了一半给你。”晓萱笑着举起那半只梨子对他说。
影吐了一口气，“嗖”的一声，射出了搭载弓上的那支箭，箭儿直中在五十步开外的一棵桃木上。
“你吃与不吃，不吃我就丢掉了。”晓萱显然是生气了。
影接过那半只梨子来，出于礼貌向着晓萱弓了一下身子。
“快些吃罢！”
影就轻咬了一口梨子，甜爽酥润，味道清新。
晓萱却是在此时咯咯地笑了起来，影侧歪着头疑惑地望着她。
“我、我吃了一半留与你的！”晓萱边笑边说。
可巧的是，晓萱因为在房中无趣，所以径直来到了母亲的房间。母亲又给了她一只梨子，却是不如上次的那般大。
她吃了一半，忽而下意识地住了口，捏着这半只梨子呆呆地望着。
“入月（月事）了么晓萱？”母亲见她如此，以为是她不舒服。
晓萱摇摇头，只是捏着这吃剩下的半只梨子在回味着什么似的。
“一病相思。”她母亲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右肩，一朵桃花晕荡开在她白胖的脸颊上。
“不知道你爹爹何时可以回来。”母亲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方击退了匈奴，应该快要回朝了罢。”
“还有扶苏公子，到时候好让他做主你的婚事。”母亲笑道。
晓萱笑着望了一眼母亲，手中的半只梨犹如胭脂浓。
……
影还在端木身后寻思着，不觉已过了两盏茶的功夫。
端木起身这才惊动了影，他显得有些慌张。
端木的右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影的脸上瞬间变得燥热绯红。这一拍分明是督促跟警醒，修行事大，计划事大。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西鄙？”影有些着急地问道。
“再等一两天，事情明朗了之后我们就去西鄙。”
影点点头不再说话，师命如父命，而且影一直视端木下名为亲人。对于他的话，影唯命是从。
走出房中，秋阳正是和暖。影抬头忘了一眼日头，竟然像极了一个笑脸。
“心不在焉的。最近会有行动。”端木下名安静地对影说道。
影心跳加快，随后努力平复了心情问道：“行动？”
“我猜西决一定是盯上了我们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找到马记铁铺。”
“可是马师傅所言未必是真的。”
“他被杀就说明是真的。”端木望着影说道。
“这么说来，孙伯确实出现过？”影抬起头问道。
“应该是。”
“西决已经比我们先了一步，就怕我们晚了这一步挽不回大局了。”
“总会有转机，即使——我们还有元元真法。”端木下名笑道。
影苦笑了一下，即使是再高深的修行功夫，如果是以寿命来换取修行成就，总不如平凡保命要紧。可是自己还要履行一个计划，绝不能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端木转身绕过了回廊，留下影一个人在回廊里独享这媚明的秋阳。透明鹅黄处，一丛丛阳光射进回廊里，一漫漫飞尘卷起，像极了影此刻的心情，释然而又紧张，松弛而又紧绷。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是半只梨还是暗箭，听凭佩剑决定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