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地上风沙肆虐的恶劣的环境不同,一旦下到井下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气温随着深度的增加而不断升高,到了作业面我们不得不脱掉棉衣棉裤。我们四个人操作两台沉重的凿岩机,小班长除了跟我们一起干活,还要负责用木方和木板制作起简易的支护。
开凿的同时固定在井壁上的防尘喷雾嘴不停的喷出水雾,每次上井的时候身上头上都挂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泥浆,时间长了那种灰白色就渍进皮肤纹理之中,洗都洗不掉。
那个埃芬博格据说是地矿专业的专家级人物,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没有被撤回苏联的苏修老大哥,可是后来他的小翻译员跟我们透露说这个埃芬博格来自联邦德国。这可叫我们惊诧不已,可要知道,当时中国与联邦德国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应该说在政治立场上是完全对立的,那么,这个埃芬博格是以什么面貌堂而皇之的在中国招摇撞骗的呢?这成了一个令我迷惑不解的谜团。
睡前小会上我们也提到过这个“埃芬博格”,几个人一致同意我提出的观点,这个来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敌人,一定是没憋什么好屁。我们应该时时刻刻擦亮眼睛,绝不给他留下搞阴谋诡计的余地。所以每次埃芬博格坐着吊罐下来我们都好像防特务一样提防着他,生怕这家伙挎包里、衣兜里藏着雷.管和炸.弹。
11月份,我们掘进到了厚达20多米的石英岩层,石英岩的硬度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苏联生产的钻孔机钻头打在这种极度坚硬的石英岩上只出会现一个浅浅的小凹坑,苏联产的钻头看来是无法应付这么坚硬的岩石的。短短两天我们两个班就报废了7根合金钻头。这些钻头非常珍贵,物资科那几个守财奴简直把他们视若珍宝,每次去提料都给我们酌量的苛扣减免。埃芬博格看上去是上火了,每天都来井下几次,每次下来都紧缩眉头,到后来干脆我们就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
只见他跪在地上摘下安全帽,(我们还以为这老东西要给土地爷行跪拜之礼,结果不是,)他把耳朵贴在地上,用小锤轻轻的敲击。陈松拽了拽小班长。
“哎!这个老东西在干啥呢?”
“海提克拉普”埃芬博格用德语怒喝到。
我们几个人对了对眼色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干什么。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施工进度几乎停滞不前。两天只打出了一个炮眼,这他娘的已经破了开工以来进展最慢的记录。上一次进入泥煤层的时候,因为四周的井壁非常松垮,大塌方、小塌方叫我们防不胜防,最要命的是还有大量的瓦斯气体涌出来,由于排风系统设计的不够完善,瓦斯无法排除干净,于是停工了17天。这17天里我们按照埃老灯提供的方案对送风、排风系统进行了改造,瓦斯浓度降到安全标准之后又在地面制作了许多预制井壁,用来应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坍方事故,等达到复工条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21天。
埃芬博格回了一趟国,回来的时候是一架米-4直升机给送回来的。他从德国带回来几个木质包装箱,我们准备上去卸货,他却示意我们先不要动。只见他径直走向了爆破班,几分钟后爆破员跟着他走到飞机跟前,他们小心翼翼的抱着两个铁皮盒子走出了机舱,然后向着炸药仓库的方向走去,等送完了那两个铁皮盒他就带着我们去卸其他的东西。那几只木质包装箱非常的沉重,大的箱子需要四个人抬,小的也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动,等这些木箱卸载完毕,直升飞机就迅速的起飞了,螺旋桨卷起了铺天盖地的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