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丘,望云村。
这日,天十分的晴朗,风也特别暖和,夹带着丝丝的清淡花香,在村中的小路上反复吹拂。
也不知道是哪里飘来的香气,或许是从望云山中来的罢?
又是那户人家的门前,依然挤满了这里的村民,有的长吁短叹,有的阵阵摇头。
那个叫小旺子的瘦小男孩儿远远地站在人群的后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往什么地方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上官飞琼将两匹马儿牵着,走至楚莫离身前,远远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户人家,淡声说道,“师弟,函灵妹妹,此间事了,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楚莫离不言,沈函灵站在一旁嘟嘟嘴,“玉橼姐姐好可怜,为了那个叔叔,连命都没有了……可她的丈夫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关于她的记忆都没留下……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说到后面,她稚嫩的声音越来越低,让人听得十分的沮丧。
上官飞琼看看那双透亮的眼,摇了摇头,将手抚在这丫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妹妹,这世间诸多之事,均违愿所行,亦非我等而能改之,但反思玉橼身死,他的丈夫复原后知晓,又应是何等悲伤,如今记忆全失,对玉橼为妖之事也一无所知,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望云山和村庄恢复原样,这大概已经是上天给这里最好的结果了。”
沈函灵听罢,点点头,双眼眨了眨,似在思索上官飞琼之言。
这大概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莫离吸了口气,将身边的两柄剑盘负好,说道,“走罢,师父还在等我们赶回城去。”
桦舞此刻如沉睡一般,不发出一丝声响,微弱的荧光被缚剑的灰布紧紧包裹着。昨夜三人下山之时,在林间的泥洼里找回了与巨树交战时被击飞的碎痕。
不过楚莫离为使望云山复原,强行催动桦舞之力,体内真元大大受损,失去意识,遂是被上官飞琼与沈函灵搀扶着下了山,只短短休息了一夜,看他现在的面色,多少是有些苍白的。
上官飞琼忧心道,“师弟,你的身体可还感觉有何不适么?我恐连续奔波,加上之前你动用桦舞,会……”
“师姐还请放心,莫离自知以无事,还是先行赶路,以免师父徒添等待。”楚莫离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勉强地弯起嘴角一笑。
“既然你如此言之……也罢,我们这就动身。”上官飞琼对她这固执师弟了解过甚,心知已多说无益,便将那匹白马的马缰递给了楚莫离。
楚莫离引缰上马,上官飞琼也带着沈函灵上了另一匹红马,三人两马朝着西边杳步如铃,遂是离开了这望云村。
除了三人,再没人知道,就在先前短短的两夜一日里,这座看似平静的小村,都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至于那位不知由来的艳美女子,也无人再去问津去向或是生死,怕是时间久了,这村中也再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更别说,她的故事了。
......
几日后。
三人骑马一路西行,啖风饮露,少有停歇,终是来到了燕丘边陲,与中原交壤之地——留风渡。
留风渡,风过兮之留,人过兮之走。这留风渡是燕丘通往中原的最大渡口,渡口两边十数里皆是高山叠嶂,难以通行,只有在渡口处有一湾浅河,古时为了中原、燕丘两州联结,便将这里修建成了渡口,渡口前有近百户屋舍人家,有些是自早在此居住,有些是在此做着客栈、行船的生意户,此处不算什么繁华,屋舍多为木竹所制,但是每日打这地方行留之人却是不在少数。
三人行至此地,已是日渐黄昏,上官飞琼将沈函灵从马背上接下,望着余晖下泛金的渡口,说道,“可算是到了留风渡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到中原了,此时想想白浮山,心里真是十分的憧憬。”
楚莫离看看这附近的竹舍,对上官飞琼道,“是啊,希望城中,一切如故。师姐,现下天色将晚,也不知还有无船只能载我们渡河,我先去河岸处问上一问。”
上官飞琼点头答应,放眼看了看,然后目光一亮,指着前面的岸口,说道,“师弟你看,那边就有一个船夫,正在船上饮酒呢,不如我们就去问问他罢。”
三人走至岸口那船处,只见船上的白胡艄公盘坐在船头,头顶斗笠,披着毛蓑,一手攥着桨,一手捧着个酒坛,望着落日,正自饮乐。
楚莫离把马缰给了上官飞琼,两匹马的鼻孔里发出嗤嗤的喘气声,舌头耷拉出来一半。他缓步走上前,对艄公拱手道,“敢问这位船家,我三人自此欲往中原去,不知此时可否劳烦载我们渡河。”
那艄公一抬眼,瞧了瞧三人的装束,半张着口,吸了口气,用老嗓咳了一声,沉声道,“嗯......我看你们的样子,八CD不是本地人吧,嘿嘿,你们呢,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这留风渡啊,有个老规矩,只要是过了申时,日头一落,便不再出船了,若是你们要去中原,明日一早,再来此处找老夫,老头儿我再带你们过河。”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上官飞琼踌躇道,“船家,我们三人事出紧急,能否破例一次,我们愿意多付您些银两。”
艄公听了,摆手回道,“哎呀呀,年轻人们,老头儿我跟你们说啊,不是这银两多少的事情,老头儿我在这里行船,都二十余年了啊,载人来往无数,一把年纪了,就算白白渡你们一趟又何妨,只是你们不知,这两年,河里来了个特别厉害的水鬼,但凡申时一过,那水鬼便会出河为祸,将来往的船只掀翻,把船上的人抓去水底,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呐,往中原去和往燕丘来的四艘船都被那水鬼害了,然后我们这的人,又凑了不少银两,请了个方士,请来做法去捉那水鬼,可是呢,那个方士也被拖下水里,再没出来过,肯定是死了。唉,从此啊,只要过了申时,留风渡便再不出船了。”
三人闻言惊诧,楚莫离皱眉道,“什么,水鬼?”
沈函灵向上官飞琼问道,“诶?哥哥姐姐,水鬼是什么,在水里的鬼魂吗?听起来好吓人呀……”
看来三人这一行想回中原,并不是那么容易,虽只隔一河,但还是要有些波折。
上官飞琼摇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似乎小时候在城中的书阁里看过关于水鬼的一些记载……但是此时却是记不得。”
“不过既然这水鬼为祸,我们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了。”说着她又对艄公言道,“既然如此,也多谢船家对我三人相告实情,我们已自有打算,这就向前辈告辞了。”
说完,三人便回身走离了河岸,沈函灵看了眼楚莫离,又扭头看了眼上官飞琼,“飞琼姐姐,是不是我们又要遇到什么妖怪了啊?”
楚莫离低声道,“师姐,你想怎么做?”
上官飞琼拍拍沈函灵的肩膀,珠齿含光,笑了笑,“小灵放心,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事情,我和我师弟一定都能平安的把你送到凌霄城,完成你爷爷的嘱托。师弟,既然那船家已经告诉我们,这水鬼在河里为祸,我们自然要想办法制服它,不然这里的百姓也终日没有安宁,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楚莫离答道,“不过既然那水鬼是在水中,我们想要引出它,必须要去河水之上,若与之交战,难免要深入水中......”
上官飞琼秀眉轻蹙,点点头,“不错,可是避水之法,只能维持不足半个时辰,很有可能对我们不利,只能不留余力,速战速决......不过,我们赶路到这,也都疲惫了,就先找家店,先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休息好了,再去好好会一下这个水鬼!”
三人于是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付了些银两来吃住,沈函灵又是吃的最饱的一个,一边吃一边傻呵呵地笑着,米粒粘在嘴边好几个,似是把刚才水鬼的事情都忘到天边去了。
孩子就是孩子。
其实往往这样最简单,最平淡,最快乐,就像楚莫离年幼的时候一样。
而这两位修仙的师姐弟,还在暗自思考着水鬼的事情。上官飞琼拿着一块绢帕,轻轻地擦拭着赤凤青虬,红色与浅蓝色的荧光从剑身轻轻发散,映在她仙子一般的玲珑面容上。
桦舞依然在楚莫离背后安静的沉睡着。
夜色已至,几点黯星。
就在此刻,在留风渡,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一束蓝光映着太极光图从天而至,光图之中,一个隐晦的人影和太极光图一同,闪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