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累了,云惜坐在雪地上一言未发,良久,凌思才轻声道:“公子,快起来吧,小心身子。”
云惜没有理他,他身形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向河下流踉踉跄跄地走去,凌思马上追过去,“公子,你去哪儿?”
“我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始终都不相信她那么一个聪明美丽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她肯定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依然笑得巧笑盈兮。
云惜开始沿着河下游找人,一边仔细找着,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凌思也跟在后面喊着,一边找一边还要分心照顾着前面的云惜,生怕他身体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如此沿着河边走了二三里地,突听得树林里有什么东西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的声音,接着一个浑身雪白的人走了出来。
来人全身上下都是白的,衣袍是白色的,就连身上披着的一件绒毛大麾也是白色的,大麾一直拖到了脚下,头上盖了一个和大麾连在一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容貌,看不清到底是何人,但从那人走路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名女子。
云惜犹豫地张口:“上官尔寻?”
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把头上的帽子掀起来,露出了她的真实容颜,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清恬的声音道,“云惜。”
云惜微皱了一下眉头,音色冷了不少,带着些许疑惑:“怎么是你?”
秦飞真笑得很是天真,有如她的名字那般,没有正面回答他,“你在找她?”
云惜沉默。
秦飞真越过他走到冰河边,看着宽宽的河面上,河边两岸漂浮的积雪,回头看他,“云惜,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还活着吧?别说是她一名女子了,就连最强壮的男人掉下去都未必能生还……”
云惜有种被看中心思的怒恼,不由得出声打断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她投的这条河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上去确实不太妙啊!”
秦飞真的语气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云惜很不舒服,他的声音更加冷了,“如果没什么事,你走吧,这里你不是该来的地方。”
说完,云惜又朝着河下游走去,秦飞真在身后叫住他。
“云惜!你别再找她了!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她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投入这条冰河中还能生还的!”
云惜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回话。
秦飞真慢慢地走到他身后,婉转的声音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上官尔寻死了,昔日富极一时的上官家已经不复存在,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本来我和你之间可以永远不再见面,但是我回去之后无法忘记你!云惜,你明白么?我想我爱上你了!”
“什么?”云惜敏感地抓住她话语里关键的词语,他猛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任务?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飞真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开始坦诚自己的来历,“云惜,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并不是什么烟花女子,我装作头牌呆在似水年华只是找机会潜伏到上官家中罢了,包括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官府搜出来的上官家贩卖的私盐,还有上官尔寻被关进地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云惜退后一步,心里惊愕万分,表面上波澜不惊道:“你主动接近我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
“是的。”秦飞真大方地承认,“要不是上官尔寻看上了你,我也不会想到要去接近你,因为只有接近你,她才会注意到我。相比之下宇文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管我怎么对他行挑逗之事,他却只是埋头喝酒,而上官尔寻却只是来看看他就走了。事实上,我的决定是没错的,她果真替我赎了身将我接到了上官家中。这也证明了,她对你的关心比对宇文莫强多了!”
云惜听得眉头越来越皱了,冷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是朝廷中人!”秦飞真道,“我直接听令于宇文大人。”
宇文莫的父亲?怎么会是他?云惜赫然。
“那么这一切都是宇文杰在背后操作了?”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
秦飞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不说了,“没什么。”
云惜马上又道:“你刚说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么上官林被人杀死也是你们找人做的?为的是进一步诬陷上官尔寻?”
“没错,上官林是我杀的!那是他该死!”秦飞真眼里透着阴狠,在云惜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的隐瞒,“这种人活在世界上也是浪费粮食!他竟然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里,想要侮辱于我,还说那些听不入耳的脏话,我一气之下就将他杀了。不过杀他只是一个意外,并不在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上官林的死,反而促进了上官家的加速灭亡。”
云惜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接下而来的似乎快要接近事实的真相了,上官林被杀死的手法和他父亲被杀死的手法如出一辙,他极力隐藏着声音的颤抖,“那这么来说,我父亲也是你杀的了?”
秦飞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定定地看着云惜,道:“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是,人是我杀的。为的是要你误会上官尔寻为了私盐一事,对云家怀恨在心而做出的毒手。云惜,云应天一直对你不好,还一直刻薄你,你不是一直恨他么?我帮你杀了他不好么?”
“住口!”云惜大吼一声,神情满是自责,“我就算再怎么恨他都好,他也始终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原来他一直都错怪了她,可她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他半句,还对他那么好。他那时对她避之如蛇蝎,原来对一个人有了偏见,连什么都是偏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不好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从来没有用心去感受过她的好,从来没有用心去回应过她的感情,可是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绝决地写了休书给他,她已经离开了,甚至已经……不在了。
曾经她是那么近的距离站在自己面前,可惜他却没有抓住,愚蠢地将她推向了别人。
而在秦飞真此次的计划中,他还愚蠢地指认上官林被杀的那天晚上并没有见过上官尔寻,他只是在气头上,没想到事态会这么地严重,更没想到会无意间推进了秦飞真的计划,使得上官家加速的覆灭……
他是这么地愚蠢……
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云惜痛苦地道:“秦飞真,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你就没有后悔过?宇文莫难道也是你们的人?宇文杰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飞真诚恳地回答:“宇文莫对他父亲所做的事一无所知,他甚至都不算是朝廷的人,我只听令于宇文杰,其它的事我也没有权限去打听,那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云惜,我向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丝毫的隐瞒。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我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