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背他们三个这两天忙了起来,杨背列了一张单子,有许多需要采购的东西,锛凿斧锯、电筒绳子什么的买了满满一大包,然后扛着回了老宅。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色就又开始啪嗒啪嗒下起雨来,杨背一边开车一边咒骂着这倒霉的鬼天气,整个MZ市都笼罩在雨幕之中,凄冷的大马路上行人如梭。
在行驶到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杨背把车停了下来。
三个人正在车里说笑,忽然之间嘭的一声响,吓了大家一跳,一个漆黑的身影扑倒在杨背所在的驾驶席的玻璃上。
“糟糕,这个时候还遇到碰瓷儿的了!”杨背第一个想法就是拉开车门下车,但是还没等他的手摸到门把手,那个扑倒在车玻璃上的身影一点点地弯下腰来。
天气不好,下着雨的半下午,几乎跟天擦黑差不多,车内没有开灯,车外的那个人似乎是想极力看清楚车内的情形,她把两只手拢在脸上,贴紧了玻璃朝驾驶室看过来!
是个老太太!
杨背心里发毛,在这么近的距离被一个人盯着看的感觉可不太好。
看来不是碰瓷儿的,因为她并没有当时就倒在地上,何况这个红绿灯的路口应该是有监控的,即使没有,前后方都有汽车,要找证人也并不是难事儿,杨背的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但是被吓了一大跳,杨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爽的,他愤怒地拍了一下车窗,恼怒地挥挥手,让那个肮脏的老妪赶紧躲开。
那张苍老的脸终于慢慢地收了回去,老妪有六十多岁,一看就是个农村老太太,穿的衣服竟然还是非常老旧的斜襟儿布袍,因为下雨,肩膀上已经被淋湿了,粗布的黑衣湿得发亮。她那张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沧桑,瘦的翘起了高高的颧骨,一张已经没有牙齿的嘴深深地瘪了下去,缩成了尖嘴猴腮的模样,满头灰白的头发中间黑发已经所占不多,凌乱地在脑后挽了起来,额前还垂下长长的一绺,顺着发丝,一滴晶莹的雨水正在啪嗒啪嗒地滴下来。
令杨背印象最深的是那双浑浊的眼,深深地陷在眉骨之内,因此也无法反射出任何的光芒来,就好像仅仅剩下一对漆黑的眼窝在看着他似的。
除了多包了一层皱巴巴的人皮,她几乎与杨背在解剖课上见到过的那些骷髅没有两样。
她要干什么?
杨背惊愕地瞪着那个老太太,四毛也在后面不断的催促着,千万别下车,下车说不定就讹住你了!
忽然,她抬起自己的手,用带着锋利指甲的手,开始在车窗玻璃上写字,一笔一划,但是由于无法控制的手的颤抖,她写得很慢,这个时候,后面的车子开始疯了一样的按喇叭,杨背忙不迭地挂上档,汽车缓缓地开动起来,把那个意图在玻璃上写字的老太太给落在了身后。
那个老太太迷茫地在雨中站着,忽然,她朝着杨背他们的车开口大声呼喊起来,姬娃娃趴在后车窗上惊恐地听着,却分辨不出来她喊的是什么。
不外乎是一些咿咿呀呀的声调而已,根本也没有具体的内容,但是,她那疯狂的举动却让杨背心有余悸……
她或许是一个哑巴,或许是因为走得急,她来不及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杨背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放下车窗玻璃听一听她说什么的,连日来发生的许多灵异的事儿让他也有点胆小了。
车开出去没多远,杨背扭头看了一下车窗上她蘸着水留下的一道道痕迹,那个字只写了一半,兔,还是鬼,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变了形,歪歪扭扭地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可能只是个疯子吧!
杨背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担心,他们三个一路开着小车上了二广高速,沿着原路下道,拐上泥泞的山间小路,车子在滑腻腻的山道上蹒跚前进,拐过每一道坎坷不平的路口,又喘息着爬上高高的山坡,终于停在了老宅的门前。
杨背停稳了车,忽然看到廊檐下,那个穿着黑衣的老者正坐在门槛上,愣愣地盯着雨幕发呆,来这住了这么久,这才是第二次见到老者下楼,杨背热情地拉开车门下去,跟他打招呼。
老者默默地对杨背的热情置之不理,对于他无聊的搭讪,问到的关于这里的风俗和天气情况什么的,也都只是点头,并不回答,他只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杨背的车子后备箱,似乎看到了他们刚刚买来的那些工具。
杨背还掏出烟来递给老者,他也不接,摇了摇头,杨背就自己点上一只烟,一边跟老者攀谈一边抽烟。
他知道,这个老者一定是一个讨厌别人打扰他的人,自己这么说话,他一定会站起来转身就走,不然的话,等在车上的姬娃娃和四毛就没法下车,本来,住在别人的家里,又买了这么多古怪的工具,你怎么好意思当着主人的面扛进屋子,人家不以为你是打算盗窃也会觉得你不安好心。
虽然老头说不允许他们上二楼,但是,后院的枯井他可没说不能一探究竟,杨背心里贼一般的偷笑。
不出他所料,老者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准备走了,杨背手里的烟也刚好抽完了,就把烟头扔到了地上。
忽然,老头又转了过来,一脚踩灭了那个烟头,用质询的眼神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又用手指了指门廊下清一色的木制结构,嘀咕了一句:“小心,木头……”
“哦,不好意思啊,我想着下这么大雨,这么潮的空气,可能……”杨背连忙解释着,表达自己的歉意,“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他的话没说完,那个老头就已经弯下腰,从自己的鞋子底下把那个已经被他踩灭了的烟头捏了起来,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捻着,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天井之中,转弯,上了二楼。
“这老头,看不出来这么爱干净啊!”杨背讪讪地笑道,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他们就把黑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从车上卸了下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姬娃娃就像一个刚从超市回来的兴奋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把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摊在床上。
“杨背,你买绳子干嘛用的?”她好奇地大叫。
“绳子妙用无穷,关键的时候能救命,虽然我大概估计辘轳上的那根麻绳足够到井下了,万一不够呢?”杨背感觉有点累了,于是靠在一把木头椅子上,看着他们整理东西。
“还有蜡烛?不是买了手电筒了么?电池也够用啊!”四毛看着那一根几乎有手腕粗的蜡烛奇怪地问。
“没看过书吧?通常在一些地穴,深井里,第一次下去的时候都要拿着蜡烛的,万一缺氧,蜡烛会燃烧不起来,可以提前提醒你,不然的话等你感觉到缺氧的时候已经手脚无力,想再爬都爬不上来了,手电筒可没有这个功能,直到现在,即使是专业的考古人员或是一些洞穴探险家的包里,也一定会准备一根蜡烛的。”
“哦,还有这讲究!”四毛吐了吐舌头,把蜡烛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些东西都各自有用处,不过有些需要加工一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时候就自己整理了,四毛你好好准备一下,等到雨一停我们就行动!”
四毛做了一个古怪的鬼脸儿:“准备什么?准备后事吗?我跟你说我要是挂了我爹妈你可得管,不然的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杨背就哈哈一笑:“放心吧,你爹妈就是我爹妈,你老婆就是我老婆!”
四毛就一脸委屈地瘪了瘪嘴:“我还没老婆呢!苍天可鉴,可怜如我,来到这花花世界还没有怎么样呢就要回去了……”
说罢,他走到姬娃娃的身边,姬娃娃正在床上盘腿儿坐着,四毛哭丧着脸对她说:“娃娃姐,你可怜可怜你四毛弟,生来二十多年没有一个女朋友,到现在还是个畜男,实在不行你就帮我了了人生的最后一个心愿吧!”
姬娃娃眉毛一挑:“好啊好啊!你敢现在掏出来我就敢现在帮你解决了,手到病除绝不留根儿,保证你这辈子再也无欲无求没有任何遗憾了……”
说罢,她做了一个“剪刀手”的手势,吓得四毛猛地往后一缩,姬娃娃和杨背都哈哈大笑起来。
四毛悻悻地冲姬娃娃犟了一下鼻子,也笑着回了自己的屋,杨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对姬娃娃说:“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姬娃娃听他说这话有点酸味儿,于是顺口答道:“喜欢我的人多了,我也得喜欢才行啊!”
“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对着我说的呢?”杨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这屋就咱俩,不对着你说我难道还对着鬼说啊?”姬娃娃嘻嘻地笑了起来,“瞅你那副狗护食的酸样!老娘早晚不还是你碗里的菜,别人开个玩笑都不行啦?”
杨背就忽然哭丧着脸走到姬娃娃的面前,可怜巴巴地说道:“既然早晚,早不如晚啊……你就可怜可怜你杨背哥哥,生来二十多年没有一个女朋友,到现在还是个畜男,实在不行你就帮我了了人生的最后一个心愿吧!”
于是一个大枕头就摔了过来,杨背和姬娃娃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老宅里,让这肃穆的气氛之中忽然多了一分人气。
秋雨连绵,天井里薄烟弥漫,二楼上,那个漆黑的身影听着这爽朗的笑声,久久地伫立着,忽然,他佝偻着身体,一转身,消失在二楼的房门内,从打开的房门看进去,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