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比我大了十二岁,认识长青的时候,我刚刚办完母亲的葬礼。
长青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看照片长发飘飘身材娇小,但鼻子上却有两颗幽兰的痣,眼睛长得勾人心魄。
她说那是狐狸眼,随了她祖母,我缄默,突然想起书上说这种女人都薄命。
母亲也长得一副好皮囊,但不是狐狸眼,可也没逃过薄命。
母亲去世后的半年里,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总是无缘无故的发火酗酒,并且在母亲留给我的那套房子里和陌生男人做着各种姿势的爱。
小区楼下有个幼儿园,上下学总会有父母接孩子,我厌恶那种幸福,因为我从未享受过,所以会时不时的用脸盆装满自来水从九楼让它就此倾盆而下。
被业主还有家长投诉过很多次,物业上门时,我会穿着母亲生前的旗袍坐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狠狠的摔着刚刚喝完的威士忌酒瓶,物业没办法处理,便强制性的停水停电,就那样我又度过了阴暗的半年。
我对长青在电话里说“这真的很变态”,她却说我很缺爱,缺那个香港男人的爱,还有去世的母亲的爱。
我愤怒的辱骂着她,并且告诫她不要不懂装懂。
她沉默了许久才挂掉电话,我以为跟她的缘分会就此了结。
但过了三个星期后她突然发短信说让我回台北,我并未理她,后来她又说在台北等我回来,很矫情的附带了一句说会怕我想不开。
我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一个星期后我便把房子卖了飞去了台北士林。
长青身上的某种气质很像母亲,令我很着迷,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去拥有她。
她把我安排在了二楼的小房间里,而她自己则搬去了三楼的阁楼,我想不通,后来当她男朋友安不知所况闯进来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曾是她的小窝。
我开始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墙壁上挂着她的油彩画,包括书柜上的花纹听安说都是她自己雕刻出来的,书桌正对着窗户,台北的阳光从梧桐树的枝干折射到那本翻阅到一半的书上。
母亲生前也喜欢读书和绘画,她总说画里有她想见的那个香港男人,我嗤之以鼻的在心底笑弄她,她知晓,但从未拆穿过我,因为她是个聪明的笨女人,并且会用另一种暴虐的手法来惩戒我。
我从她对我的虐打中,看到了她内心灰暗角落的孤独,是幽兰色的冥火,跟在她身后蠢蠢欲动。
她告诉我说那个香港男人是我父亲,我回敬她说“那是个年轻时到处留情的野男人”,她啪的给了我一巴掌。
我只想想让她醒醒,她死活都不承认那个男人已经弃她而去,啪啪啪的又连续给了我三巴掌。没过一个星期母亲就去世了,也许她觉得那是她才想要的。
后来我告诉了长青,她也给了我一巴掌,因为母亲是我杀的,但无人知道是我亲手把她从天台推下去的,直到大地出现一大片用鲜血染红的罂粟花丛时,我才释放,我才感受到了彼此的解脱,但又悲伤。
长青懂这种悲伤和孤独,但她从不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