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根扯不断的绒线
喜马拉雅山麓,有一个狩猎部族。在这个部族里,一直延续着一个久远的婚姻习俗:如果夫妻两个感情不和,其中一个可以向族长提出离婚的请求。然后,族长就会在雪山下安排举办一个仪式。提出要离婚的夫妻各扯一根绒线的头,待族长发过话之后,两人必须使劲扯。如果扯断了,证明雪神已同意他们离婚。如果扯不断,那么即使夫妻感情裂痕再大,也要重归于好。
有一个年轻而勇敢的猎人,终于把心仪的姑娘娶了回来。数年后,他们有了三个子女。虽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夫妻感情的恩爱。然而,一次意外,猎人从石崖上跌了下来。人们发现了昏死的猎人,并把他背回来救治。
两天后,猎人才清醒过来。但是,他的两条腿都已经折了,永远也无法站立起来了。女人既要照料三个年幼的孩子,又要照料瘫痪在床上的丈夫,生活十分艰难。
终于有一天,猎人偷偷爬了出去找到族长,并提出了与妻子离婚的请求。因为,他不想再这样拖累妻子。听后,族长答应第二天,在雪山下为他俩举行一个仪式。当他爬回家里,把这件事情告诉刚从外面捡拾牛粪回来的女人后,她愕住了。而后,她失声痛哭起来,她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能受得了。”猎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告诉她,族长已经同意在明天为他俩举行一个仪式。妻子止住了哭声,然后,她默默地从布包里捧出一捧洁白柔软的羊毛。她说,她要亲手搓一根绒线。一夜,妻子都没有睡觉,一根长长的绒线搓成了。猎人发现一夜之间,妻子憔悴了许多。当他看着妻子用欣慰的神情抚摸着那一根绒线的时候,他的内心感到一阵苦涩。他想:即使再粗出几倍的绒线,也经不住他用力一扯啊!
第二天的离婚仪式,聚了不少人,这是为他俩的婚姻作证。
族长郑重地把那一根绒线朝雪山的方向祭奠了一番,然后,让猎人和妻子各扯住绒线的一端。待族长发话之后,那猎人用尽平生力气扯了过来。他明白这—扯,就可以使妻子摆脱自己的拖累了,可以使妻子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了。
然而结果,那根细细的绒线竟神奇般地从他手中弹了回去,并没有被扯断。现场的那些证人们一片欢呼,他们是为他俩爱情的永存而祝福。
妻子扑倒在猎人的怀里,俩人抱头痛哭……数十年之后,猎人已经变为了老猎人,这次他病得非常严重。临终时,他恳求女人把那一根绒线的秘密告诉他。
妻子就把那根珍藏数十年的绒线拿出来,当着儿孙的面,她一点儿一点儿地扯开,原来在绒线的里面裹着一根细细的尼龙线。
看了之后,老猎人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母爱的颜色
3年前,油菜花开的季节,我带女友回乡看望母亲,女友一路上不停地把头伸出车窗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到家,母亲见我带回了女友,高兴得合不拢嘴,然而吸引女友的却是屋前那二分地上盛开的油菜花,女友站在花丛中,非要我为她照几张照片。
晚上,女友突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不一会儿,竟然起了许多小红痘。母亲一看,连忙丢下手上的针线活,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一看女友的脸,笑着对一脸焦虑的母亲说:“不碍事,这是花粉过敏。”
第二天一早,本来母亲还想留我们多住几天,可一看到女友的脸,就催促我早点回城,带女友去大医院看看。也就是从那次花粉过敏后,女友再也不跟我去农村了。
今年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姐打来电话说母亲身体很差,希望我们能回去看看。我和妻商量,她微笑着说:“只好‘舍脸为孝’,破例一回吧!”
一路上,妻不停地掏出小镜照自己的脸,她早已失去了初回农村时的那股欢乐劲儿。
一进院门,我和妻都停住了脚步。往日黄灿灿的一片油菜花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汪碧绿的青葱。姐说:“自从你们第一次回来花粉过敏以后,妈就改种青葱了……”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妻慢慢地解开围在脸上的丝巾,动作很慢很慢……这时,我发现母亲正拄着拐杖倚在门框上慈祥地看着我们,恍惚中我发现了:原来母爱也有色彩——油菜花般黄灿灿的颜色!
男人的战争
他们一直住着城市边缘的一个平房。房子紧靠铁路,简陋,背阴,更像个随便搭起的窝棚。他把她接进来,添置些锅碗瓢盆,两个人便开始了共同的日子。他们在房子的四周围起了栅栏,在屋后种了樱桃树和蔬菜。于是夏天,坐在屋子里,竟也能闻见若有若无的清香了。
可是到了冬天,房间即刻变得阴冷无比。他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搞来一个煤球炉。当淡蓝的炉火升起,他和她,便觉得春机盎然。
煤球炉晚上需要封火,这成了他的工作。封火后的煤球炉不再滚烫和热烈,更像个打着盹的暖暖的太阳。每天晚上他都要起来,两次,或者三次,查看他的煤球炉,抽上一支烟,再看一眼旁边熟睡的妻子,然后继续睡去。
妻子说,你晚上总起来干嘛呢?怕别人偷了你的破炉子?他嘿嘿笑,露着尴尬的表情。晚上却依然起来,查看他的煤球炉,两次,或者三次。
儿子懂些事的时候,也对他的举动不解。他告诉儿子,煤炉封不好的话,会中毒呢。儿子把他的话告诉妻子,两个人就夸张地将他嘲笑一番。妻子说生命诚可贵嘛,儿子说爸爸是怕死鬼嘛。他嘿嘿笑,抽着烟。他眯起的眼睛透过一个巨大的烟圈,注视着这对快活的母子。他的目光,柔情似水。
每天晚上他仍然起来查看他的煤球炉,两次,或者三次。他的煤球炉在冬天的日子里,从来没有熄灭过。他认为那是家的太阳。
儿子长大了,去很远的城市读书,在很远的城市工作,又在很远的城市安了家。元旦的前几天儿子打电话回来,说要接他和妻子去那个城市住些日子。儿子说那里天气很好,房间里也通了暖气,很暖和,很舒服。
那几天他正好有些琐事,便让妻子一个人先去了。后来他得了重感冒,便打消了去儿子那里住些日子的念头。过几天儿子再一次打电话过来,儿子说就来住几天吧。他说今年还是算了,明年再说吧。那天儿子在电话里劝了他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将他劝动。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听出儿子的声音,有些恼。
儿子终于下决心亲自接父亲过来。儿子下了火车,天刚刚亮。儿子敲父亲的门,很久才敲开。他穿着睡衣,睡眼朦胧中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屋子里却寒冷无比。那个煤球炉,不知什么时间已经熄灭,冷得似一块南极的坚冰。儿子问,炉子怎么灭了呢?
灭了吗?他看看,果然。晚上没封好吧!他说。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起来查看两三次吗?儿子的话随口而出,他知道那是父亲的习惯。好几天没起来了。他说,自你妈去你那儿后,我晚上就没起来过,三十年来,还就这几天,睡了个踏实觉。说着竟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神情。
儿子的心像被钢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想起他小的时候,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取笑父亲是怕死鬼。而当父亲独自一人时,竟然在寒冷的屋子里,睡得踏实。
也许父亲太累了吧?他想。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的老男人,其实更像一名战士。只为保护自己的妻儿,竟默默地和一个破旧的煤球炉,战斗了30年。
这是男人的战争。
嗨,迈克
迈克得了一种罕见的病。他的脖子僵直,身体僵硬,肌肉一点一点地萎缩。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保持一种固定且怪异的姿势。他只有十四岁,14岁的迈克认为自己迎来了老年。不仅因为他僵硬不便的身体,还因为,他的玩伴们,突然对他失去了兴趣。
母亲常常推着迈克,走出屋子。他们来到门口,来到阳光下,背对着一面墙。那墙上爬着稀零的藤,常常有一只壁虎在藤间快速或缓慢地穿爬。以前迈克常盯着那面墙和那只壁虎,他站在那里笑,手里握一根棒球棒。那时的迈克,健壮得像一头牛犊。可是现在,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任母亲推着,穿过院子,来到门前,靠着那面墙,无聊且悲伤地看面前三三两两的行人。现在他看不到那面墙,僵硬的身体让那面墙总是伫立在他身后。
14岁的迈克曾经疯狂地喜欢诗歌。可是现在,他想,他没有权利喜欢上任何东西——他是一位垂死的老人,是这世间的一个累赘。
可是那天黄昏,突然,一切突然都发生了改变。照例,母亲站在他的身后,扶着轮椅,捧一本书,给他读一个又一个故事。迈克静静地坐着,心中盈满悲伤。这时有一位美丽的女孩儿从他面前走过——那一刻,母亲停止了朗诵。迈克见过那女孩儿,她曾和自己就读同一所学校。只是打过照面,他们并不熟悉。迈克甚至不知道女孩儿的名字。可那女孩儿竟在他面前停下,看看他,看看身后的母亲。然后,他听到女孩儿清清脆脆地跟他打招呼:“嗨,迈克!”
迈克愉快地笑了。他想,原来除了母亲,竟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并且是这样一位可爱漂亮的女孩儿。
那天母亲给他读的是霍金。一位杰出的物理学家,一位身患卢伽雷氏症的强者。他的病情,远比迈克严重和可怕百倍。
那以后,每天,母亲都要推他来到门口,背对着那面墙,给他读故事或者诗歌。每天,都会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看看他,然后响亮清脆地跟他打招呼:“嗨,迈克!”大多是熟人,偶尔,也有陌生人。迈克仍然不能动,仍然身体僵硬。可是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累赘。因为有这么多人记得他,问候他。他想这世界并没有彻底将他忘却。他没有理由悲伤。
几年里,在母亲的帮助下,他读了很多书,写下很多诗。他用微弱的声音把诗读出,一旁的母亲帮他写下来。尽管身体不便,但他果真过得快乐且充实。后来他们搬了家,他和母亲永远告别了老宅和那面墙。再后来他的诗集得以出版——他的诗影响了很多人——他成了一位有名的诗人。再后来,母亲年纪大了,在一个黄昏,静静离他而去。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想给母亲写一首诗,想给那老宅和那面墙写一首诗。于是,在别人的帮助下,他回到了老宅的门口。
那面墙还在。不同的是,现在那上面,爬满密密麻麻的青藤。
有人轻轻拨开那些藤,他看到,那墙上,留着几个用红色油漆写下的很大的字。那些字已经有些模糊,可他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那是母亲的手迹:
嗨!迈克!
谎言接力
父亲去世了。费了好大的劲,下岗的母亲终于找到一个做保姆的工作,每月400元钱,加上最低生活保障金,母女两个省吃俭用,也还够花。女儿上初三,需要加强营养,但女儿说:“你看我多壮啊,不减肥就不错了!”说着伸出胳膊做大力水手状。这天清晨,母亲起早去雇主家。走到半路,迎面摇摇晃晃开来一辆小面包,母亲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人们急忙把她送到医院,一检查,她身上多处骨折,长时间昏迷不醒。肇事车的车主赶来了,交警赶来了,记者也赶来了。
经过紧张的处置,一直到下午,母亲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四处打量了一周,看到没有自己的女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母亲说:“女儿还不知道我出事呢,这两天女儿正在参加会考,今天是第一天,我被撞的事你们千万不能告诉我女儿呀!那会影响孩子的,我家没有电话,记者同志,我把邻居李叔家的电话告诉你,向李叔讲明后让他替我说个谎,就说我这边雇主家的病人急需照顾,这几天暂时脱不开身不能回家了。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记者含着眼泪拨通了李叔家的电话,电话那头也哽咽了:“唉,怎么倒霉事都被这样的好人摊上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帮她把这谎言编好!”
所有到场的媒体——报纸、电视台、电台记者都没有对这起车祸做报道,他们担心那个可怜的女孩儿知道这个消息。
第3天,女孩儿走进母亲的病房,趴在她身上哭了:“妈妈,我来看你了。”母亲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好孩子,考得不错吧?”“考得不错,不错。”同来的班主任老师回答。
母女两个聊啊,聊啊,聊得很开心。但女儿没有告诉母亲,在过去的那3天,她每天考试结束以后,都要来到病房的窗外,透过窗玻璃久久地打量亲爱的妈妈……来生,还比你快和千百个老套的爱情故事一样,这故事里也有灰姑娘,也有白马王子,也有试图将他们拆散的力量,当然也有坚守和温暖。故事发生在20世纪的中国,那时候,他和她,年轻得就像树上刚刚结出的两粒果实。青涩,饱满,生机勃勃。
不过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粒果实:他有国家干部身份的父母,有令人羡慕的城市户口,有高贵儒雅的风度,有魁梧的身材和俊朗的面孔;她呢?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母亲几乎从没有走出过住了一辈子的山村。她不漂亮,不苗条,说生涩的普通话,脸上堆满雀斑。他和她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极不协调。然而他们却相爱了。白马王子总会爱上灰姑娘,爱情就是这样奇怪。
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时学校里办着一份文学刊物,她在上面发表过几首小诗。他喜欢那些诗,爱上那些诗,甚至爱上那位写下这些诗的却从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儿。后来在饭堂里,有人指着坐在角落的一位女孩儿,对他说,看,那就是你的偶像。他看过去,人就愣了,也曾在心中描绘了她的样子,不靓丽,甚至有些土气,但面前的她,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想不到那些诗,竟是这样一个女孩儿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