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前的再12年前,一堂公共课上,一个随父母进京的7岁小女孩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一个问题:“长大后想做什么?”小女孩瘦弱、心怯,却一脑子不着边际的空幻,她大声说:“我想去太空寻找迷失的原振侠医生,让他与他的三位美丽姑娘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话音刚落,课堂上哄笑的声音四起,太空,爱情,对小学生来说过于遥远和狂妄。小女孩苍白着脸,为自己的土腥味与都市生活格格不入而自卑不已。倔强的她迅速地做了个决定——他们再笑一分钟,我就不要活下去了!
就在这时,前排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去太空找人有什么稀奇?等我长大了,肯定能研制出很棒的飞行器,送这个女同学去找原振侠。”
于他,这不过是小小男子汉的一时冲动,但从那一刻起她就固执地决定,要在漫长的时光里,在她温柔的眼神可以展望到的空间里,追随他、等候他、守护他。几个月后,男孩转学走了;十多年后,当她透过学校的橱窗看见了他的名字,她随即报名参加了科幻协会;当他喊她贴海报、帮女朋友打饭、帮忙占座时,她屁颠屁颠跑前跑后;当他一次次把背影留给她时,她不沮丧、不懊恼。
女生舒漫漫从来就是个固执的人。我放弃了坚守着的小小自尊把多年前的真相告诉秦关,希望他对自己有点信心,可秦关的表情如此奇怪,一点不像是受到了鼓舞,令我大失所望。瞠目结舌了一会儿,他竟然说,给我三个月,让我好好消化消化。
秦师兄转身就走,消化去了。然后三个月时间过去,在咖啡店里,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吓了我好大一跳,他——病急乱投医?可秦关的眼神证明他神思清明:“原来你才是漫漫,真的漫漫!”接下来秦关说了真相的另一半。
他转学,小学,初中,然后上了高中,高一班上有个长发的叫“苏曼”的女孩,令他没来由觉得亲近,因为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这个名字应该与他有莫大的关联——多年前,那个要上太空的、南方口音的女孩自我介绍时吐词不清,他对她的名字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一个小男孩9岁时随口许下的豪言壮语,谁会记得呢?包括他自己。但就在这里隐藏着最初的爱的萌芽。他与苏曼,好漫长的一条路啊,漫长得迷失了初始的方向,但冥冥中一定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叫他读空间物理,沉醉于科幻。在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依赖着女生舒漫漫。
此刻他握着我的手,是史上第一次,冰凉而温暖,熟悉又陌生,令我异常慌乱。女生舒漫漫可以三步两步冲下楼,风雨无阻参加秦师兄的科幻协会,可以帮他到处贴海报,甚至帮他的女朋友打饭占座位,可是眼下这件事实在太出人意料,我期期艾艾提出申请:“能不能也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消化消化……”
可是我抽不出我的手。秦师兄不批准。
谁愿意丢了西瓜捡芝麻
只要不性别歧视,我就报名他瞪大了眼睛,问:“你真的要报名?”我拿眼角瞟瞟他,说:“只要你们不性别歧视,我就报名。”
等等,我先自我介绍,我叫俞小凡,大二中文系女生,身高体重按比例生长,身材相貌有安全系数。更重要的是,我艺高人胆大。
比如现在,我就站在学院的跆拳道协会门口,对着他们的会长说:“我要报名。”
很明显,这个会长对我不满意,但是招募海报上写着只为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凡是自愿均可报名。我心甘情愿,所以身为跆拳道会长的他,即使面露难色但也无可奈何。
陈子美的司马昭之心
陈子美又来了。寝室的女生早已经对她趋之若鹜,因为谁都知道,她有一个帅到极端的表哥也在这所学校。但至于姓甚名谁,何等具体容颜,却无人得知。因为陈子美常常以此作为蹭吃蹭喝的资本。
但她的理由听起来却冠冕堂皇:我要为我家表哥找到一知音才能露他庐山面目。久而久之,她的这个理由便慢慢演变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谁愿意和我对练?我在第一节训练课上就语出惊人:“谁愿意和我对练?”这一句话的结果是,惊起训练馆中麻雀无数。我如乔小姐选郎一样逐个勘察:这个太胖,重心低必定吃亏了;那个太瘦,与他交手会被他的骨头硌着……忽有一人从背后将我如提衣服一般提到一边,粗声粗气地说:“你选老公呢?大家自由组合。你,我陪你练。”
定睛一看,长腿细腰,长长的睫毛亮晶晶的眼睛,挺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线,甚至连呼出的气流都贴上帅哥标签。
指环王的魅力
陈子美说:“我很喜欢《指环王》,我想找个人陪我去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看我,而是瞟着坐在我身旁的那个人。那个时候,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学院公共课的美学老师正唾沫飞扬地阐释何为审美角度。而我的身旁,是一从审美角度上来看属于眉清目秀的男生。
我明白她的暗示。我艺高人胆大,这样的事由我跑通路线。于是我迅速掏出纸笔,写上纸条,上书她的芳名与号码,递过去,上面写着:“我身旁的美女想看《指环王》,我没空,你可否陪她一起去看?”
这一张纸条递过去后,我需要后仰身,空出身前一方天空留与这左右两人四目双眸,舞起眉来眼去剑,耍起情意绵绵刀。刀光剑影中,这一方天空迅速升温,我旁白,拿眼乜斜陈子美:“那谁陪我去买衣服?”
陈子美嘻嘻哈哈地赖皮:“不要着急啊,下课了我去问问我家表哥,看他这个周六有空没有。”
你再哭,我的衣服就缩水了
下楼的时候崴了脚,我想得找个苦力。有两个号码,一个是手机号:陈子美给的,他表哥的;另一个是寝室号:跆拳道协会会长。
思量半天,还是拨了会长的号。我说:“我脚崴了,你来背我去医院。”
我在楼下见到他,天,那么好看的头发如今竟然一根根在头顶上方站岗,且随风轻摆,那么好看的脸,上面却是一脸的不耐烦,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但这表情,看上去更像是担心,因为他的眼睛流露出平日不见的柔情。
但是他的话依然直接:“怎么这么笨,下楼能崴到脚?我睡得正香呢。”
曾经的我那样威风八面,但现在,眼泪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沉默了3分钟,上下唇间的距离由一条线渐渐扩大成一个O 形,等我眼泪干涸,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来:“俞小凡,原来你会哭啊。”
要不是我的脚崴了,我定会一脚踹过去,但现在,我只能乖乖地蹲下身,伏到他的后背上。
然后,我听见他说:“别哭啦,我的衣服可贵呢。上面说了,不能水洗,否则会缩水的。”
丢了西瓜捡芝麻
陈子美瞪圆了双眼:“俞小凡,背你的那个男生是谁?”
自那天的事起,我就知道必定会有今天的询问。对面床铺上的王颜接了茬儿道:“子美,你不知道,背小凡的那个男生可帅呢!”
陈子美一脸的不屑:“再帅能比我表哥帅?俞小凡,是你自己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禾米。”我回答。然后,陈子美的眼睛瞪成了电灯泡,再也说不出话。
N 次的请求与N 次的考虑
这已经是会长禾米第N 次问我,俞小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咖啡馆里的音乐正好放到我喜欢的《卡萨布兰卡》。
我问,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禾米说:“喜欢你能一次帮我洗完我攒了一个星期的袜子啊。”
的确,从那次他背我去校医院后,我就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名义搜罗他的脏衣服脏袜子。而禾米,又隔三岔五地以礼尚往来的名义请我吃饭看电影。渐渐的,在别人眼里我们已是热烈的一对。可背过人,只有我们俩知道,我还没有正式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着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说:“俞小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你看人家都这样说,我们就做件好事,满足他们的心愿吧。”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用一副特害羞的表情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其实心里,早就如阳春三月里的山花,烂漫到让阳光逊色。只是,我还想再让他着着急,体会当初我只为接近他而那么着急且不怕牺牲地报名进了跆拳道协会。
脸红与绣腿今天又是集训。怎么,禾米还没有来?有会员问:“会长夫人,我们会长什么时候才来啊?”我扭头,举手作打状:“谁是你们会长夫人。”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地叫喊道:“坏了,禾米从楼上摔下来了。”
心迅速地往下沉,拔腿向外跑,竟然我是冲在最前面。我着急,大声质问:“平时禾米对你们那么好,你们怎么能这样?”
一群人哈哈大笑,那个报信的家伙走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禾米他从四楼摔到五楼去啦。”
糟糕,上当了。心里正在盘算如何掩饰,就听见身后一声音飘过来,“俞小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刚才我都看到了。”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起哄。我脸红了,有人扳过我的身体。我心想,算了算了,只要他再温柔地问我一声就答应他了吧。可谁想,在我转过身后,那个禾米,居然露出和上次一样的表情,满脸惊讶地说:“俞小凡,原来你还会脸红啊?”
这一回我的脚没崴,所以我可以伸出腿,施展出我的绣腿了。
付出总有回报
陈子美说:“俞小凡啊俞小凡,原来你早就暗渡陈仓了啊。说,你怎么知道禾米是我表哥的?万一不是,你就真的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啦。”
我笑,心里想,哈哈,有谁愿意丢了西瓜捡芝麻,当然是之前早就打听好了的。我是双管齐下,禾米他怎么逃得出我的手心。至于那天崴脚为什么不打手机,是因为我连他的作息时间都了如指掌:那个时候,禾米一定关了手机在睡懒觉。
可是,我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那天和那帅哥的电影看得如何?”
陈子美立刻满脸陶醉地说:“你知道吗?那人是我妈妈同事的儿子。”
我看见陈子美开始找钱包了,我看见她换衣服穿鞋子了。接着,又看见她一脸笑容地向我走过来了。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俞小凡,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我偷笑,哈哈,付出终于等到回报啦。
爱,在楼上楼下穿行
赵琨
楼上的她给花浇水,水带着泥土滴在他新洗的衬衫上,他忍着怒气回去又洗了衬衫。水冰凉,手冰得有点红。楼上楼下的,忍了,他说。
楼上的她晒衣服从来不夹,内衣袜子之类的小件东西容易被风吹落。他经常红着脸将她掉在阳台上的内衣送回,挨一个大白眼。楼上楼下的,忍了,他说。
楼上的她喜欢热闹,每到周末的晚上,她家总是朋友成群响声撼天,第二天人们总会看到还要加班的他一脸的疲惫。楼上楼下的,忍了吧……他又说。
楼上的她经常上网。楼上的她因为长得挺漂亮所以爱见网友。楼上的她有一回去见一个聊了很久聊得很投机的网友时,忽然大喝一声:“嘿!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楼下的老谁家的小谁呢!”
他差点让刚刚喝下的咖啡呛着,他以为她早就认出来了。
终于算正式认识了。她是个24岁活泼开朗的单身女孩。他知道她去年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但已经换了三次工作;她周围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断过,就好像找工作一样,那似乎并不是她生活里的必要部分……她摇头感慨她在他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他看着她那张俏脸,不知道什么事情才会让她有一点认真的表情。回到家他发呆了很长时间,觉得他对她那么熟了,却一直到刚才才“认识”她。
楼上的她继续给花浇水,水带着泥土滴在他新洗的衬衫上。楼上的她晒衣服从来不夹,他红着脸还是将她掉在阳台上的内衣送回。楼上的她仍然喜欢热闹,每到周末的晚上,她家总是朋友成群响声撼天。楼上楼下的,忍了,再忍。
忍着忍着,他们居然成了哥们儿。他个人认为,这是件很倒霉的事。
楼下的他从此没了休息日,一到周末就要尴尬地站在女士内衣店里看着身材不是很好的她,拿着性感内衣在身上比来划去,还频频询问他的意见,却在得到中肯的回答之后怒火中烧,死拉着他让他请客吃饭才肯善罢甘休。楼下的他总是会听到她失恋的消息,被她邀请出去喝酒但总由他付账,然后为吐了一地的她脱了鞋子,拉好被子。他看着她熟睡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她就这么放心我这个大男人?他自言自语,为她锁上门。
有一天她下楼找他诉苦时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我女朋友,呵呵。”他有点尴尬,笑,她也跟着笑,都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她就端坐在他家任凭他百般暗示仍然赖着不走。无奈他只好说他要同女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她居然以今天没吃饭为由跟着去了。一顿饭吃得风生水起,女朋友终于尴尬离去。她猫着腰在他耳边得意地说:“哈,哥们儿,你完了,你被甩了!平时都是你看我失恋,今天轮到我看你失恋了!”他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脸,实在很想拿起个什么打上去。
他又交了几个女朋友,她依然捣乱,而且换着花样捣乱,似乎搅黄他的约会已经成了她的人生乐趣之一。他起先忍耐,继而烦恼,然后郁闷,当她又把他曾经的初恋情人赶走的时候,他终于愤怒了。他指着她幸灾乐祸的笑容:“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她挺无辜地睁大好看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你嘛……”他心里咯噔一下,瞪她一眼:“好好说话!”她白眼一翻,奸笑说:“我还不是为你好!你是我哥们儿,我怎么能让我哥们儿走向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