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街心公园,费乐离开的时候没有径直走向他的自行车,而是走到小禾面前小声地说:“上第二节课要迟到了,我载你回去吧。”一瞬间四周仿佛鸦雀无声,小禾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儿,可是慌乱中,她恍惚地说:“呃……不用了。”
费乐沉默了一下,尴尬地说:“嗯,被别人看到不好的。”然后拍拍双手,很淡很淡地笑笑走了。留下小禾沮丧地坐在那里。“天啊!我怎么会拒绝呢?一定是太紧张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一个胆小的人……”少女小禾,在某年某月某日早晨九点半的街心公园里,恨不得一头撞死。
北京大学
小禾其实很喜欢这座南方城市。一年四季都有充沛的阳光和雨水,街道两旁的梧桐青翠闪亮,密密地开枝散叶,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安宁平和。所以当班主任把一张本地一所著名大学的保送表格交给小禾的时候,她着实雀跃了一把。“小禾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省得我心理不平衡。再说这位置我一个人坐还宽敞些。”范淼边对着镜子涂唇彩边酸溜溜地对小禾说。
“我是有逆反心理的,你不让我来我还偏要来了!”小禾笑道。“你们这些高材生可真是怪异,明明被保送了还非要来和我挤这最后一排,费乐则扬言如果考不上北大他宁愿复读……”忽然间,小禾的大脑一片空白,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女老师的高跟鞋“噔噔”响个不停,整个教室兵荒马乱。
小禾又在街心公园碰见了费乐,这一次费乐双手一杵,也敏捷地跳上了双杠,和她并排坐在一起。“听说你放弃了保送的名额,为什么呢?”费乐口气轻松地问。小禾揉了揉自己短短的头发,笑着说:“因为我有更想去的地方啊。”
费乐也笑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那你想去哪里啊?”“我……”小禾犹豫了几秒,之前,她更是犹豫了好久。以自己的成绩,能够保送本地大学是最没有风险的,如果要考更好的学校,再这样晃晃悠悠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了……而且,逆水行舟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北大。”然而小禾还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而坚定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抬起头来,看到费乐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她忍不住傻乎乎地笑了。然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吹着浅蓝色温柔的风,把视线投向了无限宽广的远处。
17岁如此冲动和任性的决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那一刻,小禾这样惆怅地想。然而能够勇敢承担自己的选择,她又觉得异常的骄傲和安心。
费乐的心里
在六月到来之前,小禾写下了决心书放在自己的铅笔盒里:“一、回到第二排的位置去坐;二、上完晚自习不再去操场后面的食堂;三、不再去芳草东街街心公园。”范淼看到这几行字觉得莫名其妙,问她受什么刺激了。小禾从试卷中抬起头来对她严肃地说:“有得必有失。”范淼反复看了小禾五秒钟,摇摇头,和其他女生八卦去了。
小禾望着窗外白花花的阳光,许多个和她一样大的少年正喧嚣地穿过操场,如同穿越这段冷暖自知的青春。她呆呆地想,什么时候才能够,在纸上从容淡定地记下这样几个字:17岁的小禾,最想去的五个地方。
是,没有人知道,自己主动调到最后一排,是因为远到这个位置,她才能够无所顾忌地从各个角度观察费乐。他听课的样子,写字的样子,笑的样子,沉思的样子;每天晚上绕道去食堂吃夜宵,是因为费乐有这个习惯,她喜欢远远地坐着,吃着和费乐一样的东西,觉得自己和他很接近;费乐家住在芳草东街,所以他常常在上学或放学的途中到那里去坐坐,而爱睡懒觉的小禾每天六点半,不惜从学校走很远到车站,再坐六个站到达那里,只为了和他“偶遇”一次;决定要考北大,不仅费了很大很大的劲说服懒散的自己,更是顶住了班主任和父母的轮番轰炸……然后慢慢自豪地发现,原来成长就是不再只会懵懂地梦想,而是懂得为自己想去的地方,搭一条到达的路。
虽然最最向往的第五个地方,现在的小禾还没有把握,可是她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在北方那个校园里,满天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她会仰起红红的脸,微笑着问费乐:“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到达你的心里?”
窗外的桔梗花
我是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女生,喜欢蹦蹦跳跳,喜欢打篮球,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会生病。
那天在球场,我一个伶俐的转身投篮,场外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但5秒钟后,我就在大家的掌声中跌倒了。我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呻吟,她们都围了过来。“天啊!洛米,你骨折啦!”
在医院里,我认识了卓尔。卓尔是个大眼睛的女孩,她看着我说:“你看起来很健康啊,怎么会骨折呢?”
那个晚上,因为疼痛,我久久无法入眠,卓尔也一直没有睡着。她问我还疼吗?我说还好。那夜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天亮。我和卓尔渐渐熟悉了。
卓尔在南京念大学,在上海实习时突然发现患了骨肉瘤,于是住进了医院。我们都念大四,性格却恰恰相反,我外向,卓尔很内向,常常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很冷清,只有一株桔梗,孤独地生长着,没有开花。
我忍不住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笑着说:“有啊!”望着我期待的眼神,开始讲她的故事——大学入学的第一天,卓尔就认识陆洋了。喜欢陆洋的女孩子很多,陆洋却独独喜欢卓尔。卓尔说,有一段时间,她不愿意上专业课,陆洋就寻遍校园找她;她上课偷懒不做笔记,陆洋就会用橡皮敲她的头,卓尔还是爱偷懒,陆洋就不再敲她了,他说舍不得……那一刻,卓尔的脸红得像西红柿,真的叫人羡慕。后来,所有的谈话都是关于陆洋了。陆洋的笑,陆洋的小无赖,陆洋的蓝色T 恤……那段难熬的住院时光,因为有了这样美丽的爱情,变得从容了很多。
我知道,一场疾病的痊愈对于我只是时间的问题,然而,卓尔的情况却并不是这样。趁她不在时,我偷偷向医生打听,才知道骨肉瘤是一种很难治的病,而且很痛。我突然明白了她常常整夜无眠的原因,从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思念陆洋,而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疼痛。
陆洋,你在哪里?你知道卓尔生病了吗?你那么爱卓尔,为什么不来医院陪她呢?甚至,连探望也没有?问卓尔的时候,卓尔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了。她想了很久,才告诉我:“我是在外地实习的时候发现自己生病了,他在学校,正准备考研,并不知道我生病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我出院那天,陆洋都没有出现。那时,卓尔已经做了手术,正在等待病理检查的结果。医生偷偷地告诉我,如果检验结果是良性,皆大欢喜,如果是恶性,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院后,我一直呆在家里休息。那天,我给卓尔送去了妈妈煮的鲫鱼汤。从医院出来后,我去长途车站,搭上了去南京的大巴,我想去卓尔的学校把卓尔的病情告诉陆洋,此时,他应该陪伴卓尔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记得卓尔说过,陆洋住在25号楼,303寝室。我很顺利地找到了他的寝室。寝室里没有人,我只得在门外等着。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男孩,穿着蓝色的T 恤,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两人说着笑着向我这边走过来。我冲上去问他:“请问陆洋住在这里吗?”
“是呀,”男孩子点着头,好奇地打量我,“我就是。”“啊?”我看着他,又看看他身边的女孩,问:“那……她是谁呀?”“我女朋友。”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那刻,我的心似乎从高空坠落,轰隆隆地爆裂了。回家后,我开始在电脑上给卓尔写信,写好后再打印出来。信是用陆洋的口吻写的,我在信里回忆和卓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都是我从卓尔那里听来的。那些信,一封封寄到卓尔实习的公司,再转交到卓尔手里。一天,卓尔开心地给我打电话说,她的病理检验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知道这个消息,我流下了开心的眼泪。我去医院看她,她指给我看窗外的桔梗花:“你看啊!桔梗花开了。”她告诉我,陆洋来信了,每次疼痛的时候她就反复读那些信,那样就一点也不痛了。她开心地笑着。
窗外,紫色的桔梗花灿烂地开着,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花。
一个月后卓尔出院了。因为生病的缘故她休学一年。当她回到校园时,陆洋已经毕业了。
我也毕业了,在北京找到了工作。
今年5月,卓尔来电话说,她要跟男朋友一起去东京留学,在北京转机。接卓尔时,我见到了那个男孩,他不是陆洋,而是一个踏实可爱的男孩。卓尔打开皮箱,从里面一件件地拿出她给我带的礼物:盐水鸭、雨花石……皮箱底层有一只漂亮的巧克力盒子,“这也是我的吗?”我好奇地想要打开,她却不许。
那夜,我们一直聊天到很晚。第二天醒来时卓尔已经走了,茶几上有她留下的信。
洛米:早上看你睡得正香,我实在不忍叫醒你,就直接去机场了。
昨天,你想打开那个巧克力盒子,我没允许,你知道那只盒子里有什么吗?
那里有7封信。陆洋在信中说,他正忙着考研,没有时间到上海陪我,他很抱歉。其实,我知道那些信是你写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陆洋只是我一直暗恋的男生,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那段生病的日子,我很难过,也很绝望。后来,你跟我住进了同一间病房,当你问我有没有恋爱过,我便把我心里渴望拥有的爱情编成了故事……洛米,你知道吗?你的信让我多么的开心,它们就像窗外那株紫色的桔梗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那些信,我会一直在心里珍藏……读着卓尔的信,我仿佛回到了那段与卓尔朝夕相伴的日子。桔梗花的花语是友谊,我想除了爱情,每个女孩都会渴望拥有一段友谊吧,因为有了那段温暖的友谊,我们青春年少的岁月才会那样温暖而令人回味。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敢做的
这个让我恨得牙痒痒的班长
上寄宿高中的第一天,我在新宿舍里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指挥爸爸妈妈给我挂蚊帐。班长推门进来,问我宿舍感觉怎么样,我像个二流子一样地说:“马马虎虎啦!谢谢首长关心。”
她点点头:“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我把苹果核往脚下一扔:“好的好的,老师。”忽然觉得不对,赶紧解释道:“哦,你说话的语气太像老师,让我产生了错觉。”
紧接着排座位,我差点坐到了最后一排;推选班干部的时候,录取成绩全班第三的我,连个课代表也没有混上;隔壁班男生给我写的信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之后竟出现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我冥思苦想,认定这一切都是那个大眼睛的文静班长搞的鬼。我把她叫到走廊里,横着脸问:“田小禾,你为什么总陷害我?”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父母帮你挂蚊帐,你不觉得可耻吗?”可耻?你才可耻呢。我呸!
后来我打听到,田小禾原来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难怪她对我爸爸妈妈齐心合力帮我挂蚊帐的事耿耿于怀!我熬夜写下一篇名叫《原谅》的文章,夸张地渲染了她对我的嫉妒,给我穿了无数双“小鞋”,也夸张地渲染了我心灵的博大,对她的一切行为给予了原谅,最后她拉着我的小手,向我泪流满面地忏悔。我把这篇文章寄到了报社,赚取了平生第一笔稿费。我拿着钱美滋滋地想:你有什么了不起啊,看我不做个桃木小人把你扎个底朝天!哈哈。
什么时候她竟然成了我的后台高中三年一晃而过。爸爸送我去省内的大学报到。宿舍的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我太熟悉不过的虚伪的“文静”微笑。我张大嘴,两条腿开始不停哆嗦。
“欢迎你!饶紫苏。”田小禾接过我手中的行李。一个暑假不见,她长高了那么多。
田小禾依然是个活跃分子,没多久就成了系学生会骨干,每天风风火火地在校园里奔波忙碌。而我只对广播站那个大广播感兴趣,在橘色的夕阳里,我的声音将穿透图书馆钻到每一个去食堂打饭的男生耳朵里,那该是多么光荣而惬意的事情啊。于是我每天对着镜子练:粉红凤凰飞,红粉凤凰,粉红凤凰,凤凰飞粉红……终于盼到广播站招新,我拿着一首席慕蓉的诗兴冲冲上台,准备朗诵。广播站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饶紫苏。”
他点点头:“通过。”不会吧!我的声音难道就这么动听吗,回答个名字就通过了。
站长在后台悄悄对我说:以后,在田小禾面前帮我说说好话,有消息说她要当上系学生会第一任女主席了。
我找到田小禾,怒气冲冲地说:“你面子真大呀。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我自己有能力的!”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得了吧你,粉红凤凰都念不清楚。好好锻炼,争取当个好主播!”
那个学期,田小禾果然当上了系学生会第一任女主席,而我,也成了广播站的女主播,不标准的普通话隔三岔五就回荡在大学校园的上空。我知道其他主播背地里都议论我平卷舌经常不分的蹩脚普通话,可是没有人敢得罪田小禾。哈哈,这就够了呀。
被欺骗而失败的第一次恋爱
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的田小禾好像对恋爱毫不热衷,而我是时刻在做着王子灰姑娘的美梦的。当系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在图书馆门口生生把我拦住的时候,我头也不回就跟他走了。
我把初恋的每个细节不厌其烦地描述给田小禾,她总是不屑一顾,甚至还赤裸裸地说:“你如果和他在外面鬼混一整夜,别怪我把这件事告诉你老爸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