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封 2月28日
应该说在我们爱情的“心灵魔力”中，文艺作品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的，虽不能“对号入座”，总能给我们启迪和教训。没有共同感受的美和生活的想象，我们的爱还能生存吗？我们的感情结合除了机缘、条件和彼此在各自的环境下做出的努力，重要的还在于以思想、感情，理想、乃至文学审美化为媒介。文学是我的职业，它是人类创造活动的高级社会产物。我的信、我的文学表现，不敢说是什么珍品，但对满足你我的一定审美需要、激发起喜悦的感情，使你我自身思想和观念得以展现具有特别的魅力，因此它将给我们的意识带来享受。同时，它是真实的再现，在它没有公开于世人面前时，它可以不受任何公认的价值和准则体系的约束。只要是在你我之间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情之所纵的表现。它只需要你我接受、你我欣赏、你我认同。它不存在什么“教诲”或政治色彩的说教，与所谓的道德规范也是格格不入的。因此我写的是爱的真、情的真。而任何时期、任何朝代的文学作品都必须受该历史条件下一般公认的最高美德所制约。正如在当前的政治与道德的准则下，不接受这“最高美德所制约”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就大逆不道。你还记得我的那本《劳伦斯论艺术》的书稿吗？19××年能出版，已列入出版计划并样稿已校阅完毕，只因涉嫌“性”的问题，最后只得退出稿件。书的原名是《劳伦斯论性与爱》。当你欣赏我的那本《百合花》时，欣赏和感受它“创造美”的同时，你怎么能无端的影射自己是某某呢？你把我在书中的审美观点同现实，特别是你我的关系联系起来，对它们做出自己的解释，为何呢？这种莫明其妙的解释把自己说成是情妇、情夫，堕落的社会产物，你不觉得可笑吗？难道你是生活在空中吗？古今中外，尤其是现实，那些道貌伪饰的荒淫无耻、鄙俗、丑陋能视而不见吗？简直遍地皆是。而我们一不贪官、二不贪富；为了叛逆、为了追求纯真的爱，只能歌颂与赞美，不能贬损与污蔑。我只觉得心底坦然，愿而无愧。如果你身心不诚，为了一时的“性”起，见了人家的“道德文章”就心惊肉跳，当然不足为怪。我想你也不至子那么蠢！我的眼力也不至于那么差，连真假都分不清。文学作品作为思想和感情的统一，它可以集中一切美好和幸福，使人越来越温柔。用心灵的欢乐代替肉体的欢悦，把人的力量改造为“德行、慈善和同情心”，这是意识改造现实的伟大创造力量。它渴望把幻想变为现实，实现社会生活的“道德”。因此它是我们生活的现实与文学作品的相互渗透，不是各种感受和不同的感情倾向的偶然交织。如果你确认了我们的“真”的复杂现象，它在丰富你我的感情本性方面能起决定性作用，此时我们还要去想那些无益的东西，太不应该。爱情追求文艺，追求感受的艺术性、戏剧性；而文艺作品自古至今一直反映爱情，凝聚着爱情的生命力和美。文学作品艺术地再现男女间的性关系，表现出爱情对文学作品中美妙世界的一贯追求。我们的爱是现实的爱，你我的感受可以说是美妙的。可是这其中蕴含着无限情愫如不把它及时记录下来，它也不会成为艺术作品；如果没有这种文字能力或无法接受这种情份也是枉然。当然，如果像你那种认识文学与你我的关系，还怎样去唤醒本已沉睡的感情、意向和热情。我们彼此都应该意识到，文学作品激励着我们发自肺腑的感情，给我们以巨大的内在力量。因此、我们才渴望分享艺术作品中的感情气氛。同时在这种激发美感享受的过程中、它会吸引我们的生活走向文学作品，把我们爱的颂歌、感情的激动及欢畅和喜悦再现于艺术之中。性有时是文学作品主要和决定性的内容。虽然它有时不能直接或间接参与创造任何美的价值，但它是不可回避的两性关系的升华。我们对爱和性，表现出特别的兴趣而乐此不疲，这是你我最切身的感受。你的信中说，你要看书，在我的熏陶下慢慢恢复你的“旧兴”。我想这也许是你力求从书中认识和理解种种爱所感受的投影。正如你在《虹》中体会的爱和在《百合花》中对号入座的。但是这种投影应该是使我们的爱和性变得高雅，“缓和”情欲的原始冲动，借助想象使我们的肉体欲望和冲动高尚起来，而不是理解为情妇、情夫。你说是吗？我们本来就在平庸乏味的“平淡现实”中，我们是通过文学作品了解到一些感情，思想和感受的“优雅表达方式”；希望我们也能进入那能焕发人的精神的崇高美的特殊世界。把我们平乏的生活通过艺术细腻地转化成你我的感情、欲望和热情；使奔放的冲动表现为想象的驰骋，缓和本能中的弱点、缺憾。这种过程不会使你我有任何的颓唐和震惊，以审美的方式驾驭自已内心的原始冲动，使肉欲变成聪明的情感。只有这样，在现实这种矛盾的处境中，我们才不会感到痛苦的折磨，而是一种光明高尚的轻松感，即感情的享受。A million newborn daffodils / Spring suddenly from nearby hills. / And life is full of bright new thrills / Just for those in love. At night the distant stars appear / To be so very ， very near / And taskies are beautifully clear / Just for those in love.The world’s a wonderland ， it seems. / Of silver hopes and golden dreams / And music playing magic themes / Just for those in love. ［74］ （Ray Matheas Just For Those In Love）
［74］有情世界：千万朵水仙花，突然开遍了山野，生命充满了新的，耀眼的惊骇只为了普天下的有情人！到了夜晚，远处的星星，似乎很近，很近，天空既晴朗又美丽，只为了普天下的有情人！世界看来如此神奇，有银色的希望，金色的梦，音乐正奏着迷人的曲调！只为了普天下的有情人！ （R. 马修斯）
第60封 3月1日
这是一个美妙的下午，我感谢你理解我对你的三次激烈的感情要求。你的动态像深深萦留在我的心间。这种感情压倒了我的一切其他知觉、观察、认识、回忆甚至工作。这种亲密的感觉愈深刻，你的形象愈鲜明。为了寻找你，我曾踏遍大江南北，为了你我曾饱尝冰冷的孤独……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我一定能把你找到。你曾在朦胧中向我显现，在一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如白日的迷梦，如一闪即逝的幻影，可是我看到了你的轮廓。也是一种偏爱或理想化，无意中我发现了你。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时，我发现那是和谐完整的，无论是在心理、审美和道德上都是我想象和渴求的：没有人能代替的、唯一的心上人，也许是我长期幻想在完美形象里，在性的精神升华这个扑朔迷离的领域中显得笨拙，不把注意力放在活生生的人身上，怎能有活生生的爱情，于是我这样做了，我想你能理解也能谅解的。你曾经说：我没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我有那么可爱吗？而在我看来，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其他任何人不能替代的，是我唯一的亲爱的人。你曾说过，我可以比较。是的，正如卢梭（J．J．Rousseau）所说：爱情是比较的结果，因为亚当的性要求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爱情，除了夏娃之外，只少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作比较。我是搞比较研究的，我自然是通过比较得出结论：你是最美的。法国作家缪塞（A．Musset）的《弗雷热里克和贝尔纳勒塔》中，主人公贝尔纳勒塔对自己心爱的弗雷热里克说：“自从我爱上你以后，我觉得其他人都怪模怪样的、愚蠢的。”而莫泊桑（C．Sand）在《已故妇人》中也写道；“我们为什么相爱，在整个世界上只看见一个人，在嘴边老挂着一个名字，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这是一种新的价值观念，是新的感情灌注的结果。我常常把这种对你的想法和自己的神思联系起来，希望我们能达到精神交融，对未来憧憬并充满信心。英国作家毛姆（Willam Somerser Maugham）作品中的主人公，对他心爱的人说：“除了你，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从来没有闪过有谁能同你相比的念头”。从以上的引文中可以领悟到，任何人与你比都是次一等的。你还记得有这样一句话吧：“至死不渝的爱情”。如果不是戏剧性的表现或一时冲动，我想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是对的、恰当的。在缪塞的小说里还有一句话，那是一个女子回答主人公的问话：“要知道，懂得爱情的人，一生只能爱一次，而变化无常的人不懂得爱情，他们只是玩弄感情。”你说这句话对吗？很多伟大人物的一生，爱情是稳定的、而且只有一次。德国剧作家萃辛（C．E．Lessing），34岁时第一次与年轻的寡妇夏娃．柯尼格产生了爱情。他等了6年，这个高尚而审慎的女人终于接受了他的求婚。他们的家庭生活十分幸福。后来，夏娃死于难产，莱辛觉得世上的一切黯淡失色，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连创作活动也不能使他忘却沉重的打击，仅仅过了三年他就与世长辞了。黑格尔（Hegel）一生只爱一次，他选择的对象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她作了他的妻子，这位严肃、不爱交往的哲学家，为自己的玛丽娅写下了充满柔情的诗篇，对她始终爱护备至。著名的迈克尔·拉法第对爱情同样忠诚不渝，三十岁时他同一个二十岁的姑娘结婚，共同生活46年。约翰．丁泽尔关于这个长达半个世纪的美好结合写道：“永远不会有比他们的爱情更热烈、更纯洁和更牢固的了。他们的爱情如熠熠发光的金钢石，46年来一直闪耀着……光芒。”马克思与燕妮的爱情史是一曲浪漫主义的凯歌。马克思18岁与燕妮订了婚，后来燕妮成为他颠沛流离一生的忠实伴侣．在近40年的共同生活之后，燕妮的逝世给马克斯带来极大的悲痛，他写道：“……我的思想大部分沉浸我妻子的思想中，她同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是分不开的——怀念之中。”悲痛加速了马克思的死亡。燕妮去逝两年后，马克思溘然长逝。他去逝后，在他上衣口袋里发现了燕妮的玻璃照片，这幅美丽的肖像是他最后的安慰。你是一个在我面前十分具体的美丽女子，我把你看作是完美无缺的。你是我愿望和理想的“天上仙鹤”，因为你是可以用我的感官感知的，你是有血有肉的、实实在在的。是你结束了我的意识在太空中熬游、结束了陶醉于抽象的无血肉的梦幻；是你令我的生活从飘荡在天上的奢望返回地面。你使我回到现实的，具体的生活里来，在你那里我求得了理想的美、蒙胧的前景和丰富的爱情，由此，你应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的槑。英国罗伯特·赫里克（Robert Herrick）写了一首《爱情无丑恶》 （No Loathsomenesse in love）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What I fancy，I approve， / No Dislike there is in love： / Be my Mistress short or tall， / And distorted there-withal： / Be she likewise one of those， / That an Acre hath of Nose： / Be her forehead，and her eyes / Full of incongruities： / Be her cheeks so shallow too， / As to shew her Tongue wag through： / Be her lips ill hung，or set， / And her grinders black as jet； / Has she thin hair，has she none， / She’s to me a Paeagon. ［75］
［75］ 我喜欢的就称许，人到情痴就不会厌拒：我的爱人不论矮或高，而且就算身体曲拗；就算她是个丑妇，鼻子大可一亩：就算她的额头和眼睛全部凹凸不平， 即使她两眼空洞，让人看见她的吞头摆弄；就算她的嘴唇歪挂曲置，她的臼齿乌黑如漆，即使她的头发稀疏，甚或没有一根，在我眼中她是个模范丽人。
第61封 3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