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去最后扫了一眼医院的布局,在心中打了个路线的草稿便匆忙跑下楼,听那个门卫的话,她选择从大门出去。
一般医院的正门过夜是不候的,所以急诊处这样的部门都会单独对放,同样,同舟医院也会分东南西北很多个门,他们之前所在的正门就是西门,门诊楼坐于南面朝西,因此为西门。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那天刚好遇上车号限行,母亲只好打车过去,就在快要打表的时候便会跟司机说:“麻烦您停在同舟医院的北门。”这个北门指的就是,坐落于北而面朝北的急诊大门。
所以,后门进不去,她大可光明正大的翻前边的门进,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门口的侍卫,好在急诊处被人誉为废墟,看守的军人也不会多得引人注目,只要找个既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况又不被发现的地方就好。
想着,风去便往目标前进,但当她来到北门门口的时候就有些傻眼了。
一阵带着温热的小风划过,眼前空无一人。
放任急诊部的管理,也不至于一个看守的都没有吧,而且大敞要门是几个意思,他们对病患的自觉度很自信吗?还是说……有陷阱?
风去没敢轻易靠近,她装作路人的模样徘徊在附近,却意外发现门口有些许的血迹。
稍稍眯起眼睛,只见门前的地砖上有一个个不深不浅、像是被什么利器凿凹的小坑,铁门上也有这样的划痕,那些斑点血迹也溅潵其中。
难道,有什么人比她先一步在这里打斗过吗?
离近一些,她又发现,在这门口两侧地上的乱尘中,还有两道明显的人体移动过的印记,一直延伸到门内的院子里,寻着这印记看去,风去看到了两个倒下的军人,其中一个的额头肿起,另一个后脑勺有血迹,纷纷倒在围栏下的隐蔽处,若不是进到院里,从方才的角度刚好看不到这里。
是死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这两名军人的鼻息,感到指间依旧传递来温热的呼吸,便马上收回了手。
没死,只是昏迷了。
人没死固然是好事,她可以无虑的潜入急诊处,但若醒在她正要逃出来的时候,那就不好办了。
风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药剂,再把它们灌进针管里,对着那个日光下晃眼的针头,她恍惚了一下。
这是风去从贺加贝那里借来的安眠药剂,浓度很强,不管之前的人有没有对他们做什么,这一针要是打上去估计今天之内别想醒来了。
有没有这个必要呢?如果能速去速回,应该就没必要了。
可是她没把握,到时候正逢危急关头,他们醒了,一声警鸣就会被包围。
没把握的事情还是谨慎点好。
风去观察了一下,把药剂分别射入两位军人的勃颈处,见军人昏迷中皱了皱眉头,气息明显变得更沉重了,她这才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有个三层高的小矮楼,记忆中它的样子总沉寂在黑夜里,唯独‘急诊部’三个大字会在昏暗中发出刺眼的红光,每次来的时候耳中都充满了哭泣声,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是风去很少愿意去的地方之一,现在也是如此。
只不过当下的急诊处已经满目狼藉,并确有火焰烧灼的痕迹,楼墙脱落,钢筋暴露,其中还有不少植物的尸体,不难让人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
急诊处的大门是紧闭的,往旁边走了走,楼墙右侧有个缺口,透过缺口可以看到里面站着一些军人,风去蹑手蹑脚的移动到缺口旁边,迅速躲在一块碎落的墙壁后,四周都是被大火摧残的残垣断壁,刚好形成死角,让里面的人看不到她,但她却能听得到他们说话。
“咚。”
一声不大不小的肉体坠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很多惊讶的吸气声传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还有人在呕吐。
片刻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从远渐近,他的口吻由挣扎到带着哭腔:“啊,你你你拽我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们这些混蛋,干得都不是人事!”
“我还有老婆和孩子!求你放过我……”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就算我们饶了你,你也会变成植物人,生不如死,还不如在死前留点用处……你,再去试试。”这时说话的像是昨日那个管事的,他前半段是对着那种年男子说的,后半段应该对着另一个方向说的。
话罢时,一个轻弱的脚步声向中年男子的方向走去,后者显然受到了惊吓,慌乱得口齿不清道:“什,什么?植物人是什么……别,你别过来……我怎么动不了了,我……啊——”
嘭——
一声爆裂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浓稠的液体猛地喷涌而出,滴落到水泥地上都能发出沉重的声音。
脑子里想象不出石墙后的画面,风去下意识转过头去,却在下一秒,被那喷溅到地面上的血色液体惊得简直瞪目结舌,她立马缩回了脖子。
这是血!
是刚刚那个中年人的血!
她的位置明明离那些人还有一定距离,究竟是怎样的破坏力让一个人的血能够蹦到这里的!
好可怕,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贯穿了她的整个身子,使得腿在抖,心跳在加速,若不是考虑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真的有种想要退缩的念头,恨不得连滚带爬的逃出去。
可是她的父亲或许还在这里,没有从病患里听到他的声音,这让风去更加焦心,多疑的性格使她不得不往悲观的角度去想。
地上碎石很多,风去顺了口气,尽可能的无声扭过身子,然后微微探出个脑袋,却只见几个高大的军人挡住了视线,仍旧看不清内部的人。
不行,看不到里头的情况,贸然跑出去肯定会引起骚动,她可不想像这个中年人似的,如此丑陋的死去。
稍稍侧过头,她的视线又围着整个内部转了一圈,这里面十分残破,大多墙壁和屋顶都是镂空的,甚至从一层天花板上的漏洞可以直接看到天空,这样看来,人员肯定是集中在一层,起码这里的地面还是完整的。
从刚才脚步声的走向听来,除了围在周围的军人,剩余的人应该分为左右远三个部分,当时中年人是从右边走向中央的,而能力者是从左边走向中央的,医生们的声音最近,应该是被冲着风去,想要分别看到左右两处的情况,就得横向贯穿整个一层的场地,很难不被发现啊……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风去,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他们的视线?
风去又大胆的往里探了探,发现有个绿色标志掉在地上,标识上画了个走楼梯的图标,她在这附近找了找,果真在缺口的左斜方发现了一道半开的门,门内有着阶梯状的水泥,只不过因楼层坍塌,那里堆积了许多植物残骸。
这里是个单独的楼梯走廊,在一楼大厅的拐角,刚好与人群形成死角,若能伺机从这儿上到二楼,那从天花板上的漏洞往下看,就一览无云了吧。
“嗯……看来,他的能力还不太稳定,想要做到控制活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时另一个男人分析道,他的话中带着一丝惊愕和不满,音色是十分磁性的那种男低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这句话就如同速效救心丸,让风去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些。
原来刚才是能力不稳定的表现,杀人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这应该如自己所想那般,是拿病患作为器材的一个实验步骤,被反复控制、击打、折磨后得出的能力者的结论,才是主要目的。
这残忍的实验模式或许使人震惊,但就如管事的试想一下,如果那些病患知道自己变成植物人后会是什么样,那他们现在所被强迫的也就心甘情愿了。
可是为什么?
这些果实能力者也该是人类,为什么竟没有一个不愿意的呢?
而且,那些医生是通过什么确认人类会变成植物人的?
“今天就到这儿吧!”
突然,一个从未听过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与其说是发话,不如是想要阻止。
“再坚持会儿,寻,”那个磁性的声音说着,“15天是给我们的最后时限,这里的实验必须要告一段落,否则时间一到,就来不及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
十五天是什么时限?接下来他们还要做些什么吗?
“可是今天已经有这么多……”名为寻的年轻男子反驳着,后来的语气明显虚弱无力,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磁性的声音换了个方向传递,命令道:“换个植物人上吧,把尸体带走——”
风去恍然,这‘带走’二字终于让她想起声音的熟悉源于何处——就是昨天那个高个子的医生,只不过他当时没怎么出声,风去对这个声音的印象不是很深。
“是。”
管事的答复一落,便有一阵笨重的脚步声响起,一脚轻一脚重,像是个瘸子,只不过后来发出的嘶吼声让风去确定了,这次走来的就是植物人。
“呃啊……”
植物人的脚步声停下了,它似乎在挣扎,有金属的击撞声掺杂其中,那应该是锁链之类的东西。
“唔……”这一声颤抖又稚嫩的低吟,来自那个脚步轻弱的人。
许久都没有动静后,管事的疑问,“他在害怕?”
“不用管他,”磁性的语气十分肯定,随后冲着原来的方向说道:“继续。”
结果又是一声‘嘭’,血花四溅。
就趁这时!
几乎在血液落地同时,风去做出了相应的举动,她猫着腰钻进缺口,大步跨跑的同时踮着脚尖躲过散在地面上的残骸,轻手轻脚的向楼梯靠近,她的身子也足够瘦,到那半开的门前时,一收腹就窜了进去。
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岂料届时,喉咙处忽有一股蛮横的力量盖上,她还没躲到门后就被迅速扯了过去,随之后背击撞到一堵肉墙,双手被制住。
她当即心神恍惚,第一反应便是挣扎和反击,又不料耳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瘙痒了她的神经。
“是你?”头上之人有些惊讶的低声说道。
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认识自己,风去微愣,随即听话的放弃反抗,同时对方也感觉到身前之人的缓和,撤回了禁锢她的力量。
风去转身,对视一看——
嗯?是那个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