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气温刚刚好,太阳终于摆脱雾霾的遮挡,彻底冲破云层,点亮了大地。空气不闷热,反倒是是潮湿的,吸附在干燥的皮肤上十分舒服,确实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当然,除了那浓厚的花香。
花香虽重,但香意依旧诱人,每每靠近花丛的人都会细细品一下,然后猝不及防的喷嚏。这样下来,老人们便退步回到了楼中,小区里除了风家父女和几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似乎都躲在楼门口欣赏着令人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月季。
前三天都宅在家里的风去,似乎身子都被禁锢得僵硬了,随父亲晨跑了一会儿便沁出了汗珠,每一步落地都能听到关节在嘎吱作响。总之或许太久没有接触这醉氧的空气,她甚是不适,强烈的阳光晃得她头昏眼花。
“爸爸,我们回去吧。”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累了吗?”
“嗯,我们往回跑吧。”她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对母女。母亲踮脚站在路压边的石头上,正在徒手去够篱笆内的月季,而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站在一旁指挥着母亲,好像想让母亲帮她摘到最高处的那朵。
不料母亲脚下一滑,指尖刚刚碰到花瓣便一个踉跄歪了过去,情急之下拽住了长满直刺的花梗,皮肉陷进直刺,女子吃痛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风去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而这一看,事情便出现了异变。
“妈妈,你没事吧?”小女孩见状也是着急,连忙询问母亲是否安好。
“我没……啊!小宝快低头!”女子语句突然截半,目视前方的双眼瞪大数倍,随后惊诧了一瞬,下一秒便不顾挂彩的双手,迅速压低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被按的莫名其妙,但母亲的双手迟迟不肯放开她的脑袋,呼唤了母亲片刻未果,用力打下那双手,随后抬头是看到的,便是她此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眼前的女子头颅仰天,嘴巴张到狰狞,一根形如带刺蟒蛇的花茎正垂直钻入喉咙。荆棘早已割破女人的嘴角,鲜血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染红了衬衣,就像是大片红色的口水。女子求救不得,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伴随着刺与肉相搅合的撕裂声充斥在耳鼓里,令人头皮发麻。
而顺着这花茎看去,它的主人正是方才篱笆内的月季!
这些月季花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妈……妈?”小女孩颤抖着又小心翼翼的吐出了两个字,好像整个世界停顿了半秒,然后才迸发出足以让整个小区的人从梦中惊醒的惨叫声,包括把这一切都掠入眼里的风去。
“啊啊啊!!!!”
风去被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本以为自己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镇定下来的人,可真遇到这种事情自己还是反应不过来。待被人狠狠拍了一把后背时,她才把目光移开,但此时父亲的神情已经十分惊恐了,他似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直到那急促又响亮的喊声‘快跑!’她才发现,离那母子不远的月季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回过神想想,也就是说,这个整个小区的花很快就会变成方才拥有撕毁人肉那般的凶器!
风阳“快跑”二字未落就开始拽起女儿拼命地往家跑,那个平日里走步八字轻慢、双手相握于腰背的父亲,此时竟然跑得像只急速的豹子,风去只有被他拖着的份。
而这边,小女孩的哭声让小区的人陷入迷茫和震惊,与往日里楼下打闹时的哭喊声不一样,这是真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就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去哭泣去嘶吼,一些不知情况的男女老少全都扒开窗户往外看去,甚至有的还想凑过去一探究竟,瞬间,小区里沸沸扬扬的,随后便是尖叫声四起。
风去知道这时不应该瞻前顾后,但知道归知道,她的动作还是没忍住,只是这么回头一瞥,便看到那女人还在颤抖着,虽然花茎穿透了喉咙,但她还是挣扎着想要把它拔出来,大量血液引来了更多的花茎,它们像是拥有头脑一样支配着一支支花茎去绞住女人的肉体。
女子用尽力气把头扭了回来,那布满血丝的眼球分明在看向离他们最近的风去,她双眼含泪,深黑色的瞳孔保留最后一丝明亮,虽然无法出声,但口型的一撇一捺全全被风去看的一清二楚——救救我的孩子!
什么?
就在这眼神交流的刹那功夫,女子就被彻底拽进花丛,像是粘到蜘蛛的网子一般,倒挂在这娇艳的淡紫色之中,花茎从七窍钻进体内,一点一点掏空仅存的内脏。
风去的脑子再次空白,不知为何,意识里竟呈现一幅小女孩与花茎撕扯救母的画面,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看到的却是受惊的女孩吓得缩到了角落里,眼睁睁看着母亲这样残忍的死去,只得抽泣。
看来电视剧里演的大多是假的,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是鲁莽的并且救母心切的傻孩子,眼前这个女孩就是胆小的那种。
不过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起码胆小的人知道躲避,若非这样,现在的花丛中便是两具尸体。
当风去即将越过她时,小女孩求救的眼神再次捉到了风去,那双楚楚又惊恐的眸子死死盯着这根救命稻草,跟她母亲一样深黑色的瞳孔里发射出强烈的求救的信号。
风去认栽了,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
“爸!”她叫住了风阳。
“小去你干嘛!快跑啊!不要命了!”父亲不可思议的怒斥道,并且不顾风去的停留,再次连拖带拽的带着她往家跑。
是啊,不要命了吗?
这小女孩与自己相隔一道大概十米宽的绿化带,虽然几步就跨过去了,但是中间便是各种花草,谁也料不到哪棵会先变异成那样的怪物。若是绕过去就得跑到两栋楼之间的过道,两栋楼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就算赶到小女孩那里,不说自己会有危险,小女孩也早就被花搅死了。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吗?
风去下意识咬紧了压根,目光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风去并不是多么伟大的人,虽然身为未来的人民教师,但她并不喜爱她这份工作,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喜欢小孩。
现在还不清楚这些花草袭击人的标准,就目前看来,它们便能通过血液探测人的位置,也就是说,它们拥有味觉,虽然人体血液包在皮肉之下,但是谁也不敢说月季闻不到别的味道,不然人们也不会在有人受害的瞬间就逃跑。
所以她自己也最清楚,她是不情愿为了一个不熟悉和不喜欢的人豁出自己的生命的,况且若是自己舍身相救,她的爸爸也会冒险跟她来,若是就此搭上两个人的命,不说这个小女孩,就是她的妈妈也会崩溃。
为了救她牺牲一家,风去觉得,不值。
风去这一瞬间想到了这些,不过她也不会放弃这个小女孩,只是这个时候,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只要能迈开腿就有脱离危险的可能。
她没有放慢脚步,冲着小女孩粗鲁的大喊了一句:“喂!快跑啊你!是想死的跟你妈一样惨吗!”
这句话最直接,很好的引回了小女孩的注意,她愣了一下,看向身旁准备攻击她的花茎,又放声大哭了起来,然后使劲摇了摇头,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起来,边抹泪边往回跑。
见此,风去才缓了口气,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随着人们的小楼凑热闹这个危险行为,不少不知情的人被花茎缠住了头颅,至此,尖叫声此起彼伏,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原本宁静的小区此时变得血彩斑斓。
这如风去所料,跟月季同样高度的灌木植物都开始袭击人类了,而且它们不仅仅能闻到人类的味道,当附近有人尖叫,它们甚至可以第一时间听到,并且准确的捕捉到,只要是根茎的长度足够,便能一击击穿整个人的脖颈,力道相当砸下的小锤子!
意识到这件事情,风家父女都不敢轻易地吱声了。但慌张之色无退返增,他们尽可能减少跑步的噪音,压低身板,加速回家。
还好的是,他们这边的几乎没有人,更没有受伤和尖叫的人,并且唯一的灌木丛就是右手边的绿化带,只要走在道路的另一边就不会被够到,所以他们是第一批知道事情严重性,然后成功跑回楼里避难的人。
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敢怠慢,这一路加上七层跑得二人气喘吁吁,待终于到门口的时候,父亲已经完全迈不开腿了,一旦懈怠下来,全身的肌肉都变得酸胀,就连风去也撑着墙大口喘气。
不过没有丝毫的停歇,在来到门口的几秒钟之间,风去便争先按下了房门的密码,因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三口团聚。
“门开了。”那个写着704的电子门机械的报道。
风去第一时间冲进门,喊道:“妈!”
“……“然而屋里一片寂静。
她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侵袭在心脏的肉上一阵绞痛。
快速的在各个屋里找了一圈,母亲却哪也没有,于是回到大厅中央,焦急地问父亲:“妈呢?”
“……”
风阳死死盯着地上换下的红色拖鞋,以及衣架上挂这的家居服,木讷的吐出几个字:“她……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