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余时年方弱冠,于乡里去县文化馆晋谒李志安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的一位书画求通的老师。
志安先生生于书香门弟,自幼耳濡目染、受之庭训。其祖父乃清末秀才,尤善欧字;其父终身习柳字不缀,并精通中医。志安先生四岁入读私塾,五岁能秉颖在其祖父严格要求下日课《醴泉铭》多字,十岁间能书蝇头小楷,为四乡学人所称道。每逢春节,即有邻里嘱其书撰楹联,一时成为四乡之佳话。
20世纪50年代初,志安先生离乡游事于古赵都邯郸,并投师着名书画篆刻家李松年(鹤亭)先生门下。李鹤亭先生乃是清末举人“南宫碑体”创始人张裕钊第四代传人。与此同时,其遍访古赵都书画名家,孜孜以求,跬步渐进。
志安先生二十五岁时考入天津美术学院,直接受教于当代着名书画家孙其峰、溥佐,并深得二位先生赏识。志安先生当时白描作业,每每由溥佐先生阅批百分。有同学问其故,溥佐先生答曰:志安能作书,其白描自能刚柔相济。学画必要先学书,方知用笔之道,盖作画者不能书,则其画无笔,作书不能画者,则其书乏韵,“书画同源”是也,可谓学书画者之箴言。
学成后,志安先生客居古城正定工作近三十余载,一直在县文化馆从事群众文化工作,书画艺术创作从未间断。期间闻知黄绮先生之博学、书艺之高诣,即刻北上保定到河北大学拜谒。如此,铢积锱累,以期进益。用志安先生的一句话说:三十余年,两点一线地,两支筷子一只笔。即从单位创作室到家里书房中,放下筷子拿画笔,不知家中柴、米、油、盐处。正是这样,他在艺术的道路上求索不止,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淡泊名利,不求闻达,“门无车马,座有清风”。这里尤其应该提到的是志安先生为正定、为社会上培养了大批书画人才。他经常举办一些不同形式的书画培训班,随其学习的学员中有干部、农民、教师、军人、学生等,上有耄耋之老人,下至五岁之幼童。如今曾跟随志安先生学书画的学生当中,有的考入了大、中专美术院校,有的自己办起了私立美术学校,直接为社会培养和输送专职人才。其中在志安先生引导帮助下的书画作者,在全国经常获得书法大奖,作品入选全国重要书展,并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我自己便是其中的一个。志安先生是河北省书法家协会成立时的代表之一,当时石家庄地区只有两名会员。1982年,在他的大力倡导和组织下成立了正定县书画研究会,为正定县的书画艺术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小城书画界的朋友们常常集会在一起,但凡我们这些年轻作者的作品,皆是通过志安老师的组织得以参加省、市书画展,从而让正定县的书画作品走出了县城,让省、市书画界的朋友们能够进一步了解到千年历史文化名城正定的文化底蕴。今天,志安先生已鬓发斑白,我们高兴地看到他的书画作品付梓成集,实在是正定古城书画界的一件幸事。
在传统的书学观中,文人士大夫是不用争议的创作主体,志安先生无疑是这个创作主体中的一位身体力行的现代实践者。志安先生作书最讲探其源流,然后细究用笔之法,如此,临池之功,始见深厚,故其书以功力胜。他的楷书得力于《南宫碑》,又研习北魏墓志碑版,继得《张猛龙》之笔法,落纸有则中来。志安先生学《南宫碑》曾深有体会地言及:余在几十年的临习过程中,对其用笔之道,深感含有篆隶之法,书写时行笔沉着涩行,如写竖、横、弯、钩,不是一钩而出,而是欲钩回锋,再顺势而出,字成之后如壮士佩剑,神采奕奕,威不可挡。
再读志安先生的画作,同样感受到的是在研习传统,借鉴古今,在感悟自然中写心、传神、抒情。其笔下的花鸟一派生机,平淡朴实;简者见广大,繁者见空灵,笔墨挥运自如。石涛曾云:“对花作画将人意,笔墨传神总是春。”正是这样,志安先生长于画竹、荷,暗含其人之品格。竹之豪气凌云,荷之一尘不染,寄寓于笔墨之间。在他的画中不难看到受朱耷、郑燮、文同、石涛、齐白石等人的影响。综观其美学意义,贵在抓住了最深刻本质的东西,以简练的笔法,并通过这种有限的外在绘画语言,表现出某种无限的、极其生动的内在神韵和诗意。这不仅沟通了审美上有限的具象与无限的意象之间的关系,而且使人们对艺术的着眼点从客观的对象上转移到了与人生结合起来的高品位的艺术方法和艺术观念。志安先生走的是一条书画深造求通的道路,应该说在这方面他是成功的。
书画艺术已成为志安先生表达生命的全部。诚然,这个集子是其艺术成果的一次极好的总结。因为,艺术需要总结,同时更需要否定,唯此才能进步。
愿志安先生的书画艺术展现出更为广阔的前景。
是为序。
1996年8月6日于耕香堂南窗
(原文为河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李志安书画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