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应该是不通气的,越往里去,越是气闷,一点没有我在珑洞那般的自在。山壁凿得粗糙,里面还有尖锐的石子,又偶尔会有爬虫爬过,极是悚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的味道越来越难闻,又臭又骚,熏得我隔叶饭都要呕出来了。苏诀也是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一张美人脸被憋得通红,见我笑他,想要张嘴讽我,一朝破功,吸进一大口臭气,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花角倒是依旧面不改色,一脸平常的往前走,我和苏诀走在她后头,见她如此,相顾一视,齐齐地竖起了大拇指。
又走了不久,通往里头的道路变窄了,便又恢复到排队的形式往前走。
这山洞是一直笔直朝前的,想来是为了更好地让空气进来。只不过走到最后,那哈焦索竟是带着我们转了个弯。又走了十来步,前面的人停下来了,洞里一直回响的脚步声没了,顿时安静极了。
“你!老大···”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却是说到一半便没了。我心里突然又开始不宁,这道太窄,只容一人过往,我欲看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却苦于被苏诀全全挡住。当下便急了,只问苏诀发生何事。苏诀视线也是被挡了,看不清楚。回过头来对着我道:“可能是在这里看守的人,没事的,前面有胡子哥呢!”说完也不等我说话,便又往前走,我也急着看看事情怎么了,便也不再多话,只紧紧跟着苏诀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苏诀又停下来了,身体僵硬。我知道他定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诀这次没有停太久,又往前走,我连忙举着火把紧走几步。
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苏诀这般反应了:那是一个单独凿出来的一个附属山洞,空间不大,用了铁栅栏与我们通行的通道隔开来,这个本只能容八九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抵趾而站的小小空间,现在里面竟是满满地或躺或坐或站装了二十多个人,是真正的人叠着人,半点空隙也无。在这闷热得让人几近窒息的狭小地方,那些人只眼神呆滞,有人来了也不见他们有任何反应。我越过几个挡在前面的披头散发呆站着的人,瞧到靠里边躺在地上被旁的人坐在站在身上的几个光着身子的人,伸在外面的脚都已经腐烂。又见他们皆身穿着破烂,堪堪可以看见多是些粗布麻衣。我没有走近,便可以闻见从里面传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我将火把下移,看见在一个衣服稍干净的大汉软软的倒在铁栅栏外面,双眼紧闭,想来他便是苏诀口中的那个看守的人了。我正瞧着这个晕过去的看守者,突然一股辨不出颜色的稀物毫无征兆地就落到了那看守大汉的头上,四下溅开,顺着铁栅栏往上看,便看见一个背靠在栅栏上的分不清性别的人,身上只着了一件过臀的破烂脏兮的上衣,站在那里,又是一股稀物从他身下拉下直直地继续落到了看守大汉的头上。
我“哇”的一声便呕了出来,是再也不敢细瞧了,慌忙往前走。
走过这个不堪的地方,前面又复宽广,我登时觉着整个身子都似有东西在爬,只能紧紧跟上苏诀和花角他们。
苏诀脸色极是苍白,他没见过这种场面,能坚持到现在都未出现别的不适感,我倒是很佩服他。花角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这一路来,她就再未说过一句话,要不是脸上如何也压制不住的焦急,我都会怀疑她另有目的了。
大胡子站在我不远处,湛蓝眸子里映衬着跳跃的火苗,那一刻,我觉得那双眸那么熟悉,我几乎要失声叫出“雪兽”这两个字了。大胡子许是见我面色不对,皱着眉头过来:“君娃娃,怎么了?”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我看见面前的这个胡子拉杂的汉子,心里各种滋味掺杂。
我也曾想过将雪兽带下山的,但又想到他从未涉世,我不愿破坏他的纯净。这次下山,我自己有几分称量我自是知道的,这天下何其大,而我不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如何去承如此重任?我可以孤身奋战,可以以一己之力和天下的男子去争去夺。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赢,我只想着顺应己心,哪怕最后输了,我也是无惧的,我就单单的一个人,死就死了,除了可能再也回不到定雪山上会让我觉得遗憾,我再无所缺。
雪兽一定要待在山上,从此世间再无旧影珑,他亦无需再日复一日的守阵了。
这是我对雪兽的承若,也是我唯一可以为雪兽做的了。
所思所想不过片刻之间,我收回思绪,对着大胡子道:“前面可是还有路?”
大胡子点了头:“这哈焦索哪里还算得人?恐是禽兽也是不如了!我瞧着前头还有一段不短的路,不知里面还有多少肮脏事情!娃娃。你倒不如在这停了吧!”
我摇了摇头:“我该看看的!”
大胡子不再劝我,推着哈焦索边往前去了,那哈焦索在走之前还回头冲我诡异一笑,我皱了眉,想不出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这次我倒不再走在最后了,我紧跟在大胡子身后,花角早已走在了最前头,苏诀应该是被前面那情景惊吓到,只沉默地跟在我们身后。
走了没多长时间,其间我们又看见了三个跟刚才见到的一般大小的山洞,皆用了铁栅栏隔了起来。只不过再没了最前头那个那般拥挤,这三个山洞各都只关了一人,但这三个人却是再也无法称之为人了:身上到处皆是大小不一的黑色脓包,应该是带着剧毒的,双脚直接从大腿处齐齐截断,按上了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仿制成人腿的东西,其上反射着让人心寒的幽蓝色光芒。双手已经变成了半兽型的尖爪,手臂上长着细细的鳞片。身上烙烫上了一面面带着小尖刺的铁板,烙得极深,半点是见不着肉。他们的眼睛应该是被毒液毒瞎了,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极其狂躁,只是横冲直撞,找不着方向。这也许是一种被人为制造成功的魔人了,无知无痛,不生不死。
大胡子似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在炼制魔人,眼神也变得更加严肃。他与我对视一眼,便又推着大胡子继续往前走,只这次大胡子手下再未存力,竟是一把就将哈焦索推得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嘴不干净的土。
我从来没想到大胡子竟是个神力手!好歹哈焦索也是个八尺魁梧大汉,却是这般轻易就被推倒。摔得哈焦索直躺在地上哀哀呼痛,大胡子也不理,径直将哈焦索自地上拉起:“快些走!”说罢,又将大胡子往前推去了。
苏诀紧跟在我身后,问我:“幕君!你怕不怕?你要是怕的话,我可以牵着你的!”说完,也不待我反应。马上就抓住了我的手,抓的我的手都生疼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