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仪龙听了此话,沉吟了半响,终对了俭妃道:“那依你之见呢?”俭妃大声道:“依了臣妾的意思,不如乱棍打死,将尸体扔了那乱坟岗上去!任那野狗来争夺!”独孤仪龙听了,幽幽道:“这话有些意思!”他睥睨了俭妃一眼,又说道:“只是……湘贵妃对朕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爱妃不用管这些!好生教你的父兄,为国出力便是!”俭妃听了,恨恨地盯了茱萸一眼,说道:“贱人,算你走运!不过你如今活着,在这宫里也只是个笑话和活靶子!要是我,早就不好意思,一头撞墙,谢绝了人世了!”
说罢,又朝着独孤仪龙道:“皇上,臣妾一定会好生嘱咐臣妾的父兄的!定不会辜负了皇上待臣妾的深意!”东方茱萸便朝着俭妃道:“俭妃,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我的妃位在你之上!若是下次还这样,我可要拿宫规拿你!我有价值也罢,无价值也罢!只要我是这湘贵妃一日,你便要向我行礼一日,我告诉你,从前的懦弱的湘贵妃已经死了,今日的湘贵妃,再不会让人任意践踏!”俭妃听了这话,倒是估摸不着她的底细儿了,她被这话怔住了,看着这贱人凌厉的眼神,倒是不由心生惧怕之意。她看了看独孤仪龙,讷讷着要开口,可是独孤仪龙挥手制止了她道:“爱妃回去罢!今晚我要到爱妃宫里用膳!爱妃自去准备准备!”俭妃听了,心中欣喜,便忍住怒气,携了藤儿,出了这刑室。藤儿在后头,看了看绑在柱子上的入画,低低说道:“好姐姐,你有心瞒着,以后可要受苦!”藤儿说完,便快速跟了俭妃出去了。
入画听了,心里叹道:藤儿,你虽没人逼你,可是你我可不都是这樊笼了里的鸟儿!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藤儿跟着俭妃,心里也是难过,不为别的,自是觉得兔死狐悲般的悲伤!想这人无完人,今日是湘贵妃落难,入画自是不能自保,若是有天,俭妃也尚且不能自保,自古便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自己跟了俭妃这几年,也自是作威作福的了!底下的小宫女太监对自己也常有怨言!若是有天,自己这苟合之事,终于被人知晓,只怕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罢!
话说这几日,红萼宫里的贤妃,也是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一日三次的,遣人去了那刑室,细细问着情况!待涧儿一番打听回来,谁知竟然是这么一个消息!她固然是大大舒了口气!可是心中却更是奇怪!这个湘贵妃,这个东方茱萸,她是越来越弄不懂了!对着真凶不闻不问,却是赶着救入画来了!贤妃固然是逃过此劫,可是心中却是越发不安了,这个入画,已经不可信任了,若是哪天供了出来,只怕就是她大声末路了!她得先下手为强!
这厢东方茱萸上前,将入画身上的铁链子一一解开,她看着入画身上的伤痕,心痛不已,扶了她出来。入画扑通一声便跪下来,说道:“娘娘!你待入画的恩情,入画一定以命相报!”说着,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独孤仪龙见了,在旁抱着胳膊,嘲讽道:“湘贵妃,恭喜你又收买了一条人心啊!”入画听了,便也朝着独孤仪龙道:“皇上,娘娘她是个大好人,善心人!奴婢是心甘情愿的!”独孤仪龙看也不看入画,对了东方茱萸道:“湘贵妃,你就好生地给朕在那宫里呆着罢!横竖哪儿也不许去!”东方茱萸蹙眉道:“不要叫我湘贵妃!这个封号让我恶心!”独孤仪龙听了,倒是笑道:“你真会演戏!方才你在俭妃来时,说的是那般的慷慨陈词!连……连朕都差点听的感动了!你拿贵妃的名头压着俭妃,这会子可是又弃之如敝履!”
茱萸冷冷道:“不错,我就是在演戏,那又怎么样?这个贵妃头衔,你若想收回去,尽管收回去好了!”独孤仪龙听了,恶狠狠道:“湘贵妃,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独孤仪龙的妃子了!改日你养好了身子,我可还要来幸你!”说着,冷冷而去。
入画见了东方茱萸,神情也是憔悴不堪,她哽咽着说道:“娘娘,你没了孩子,心中一定很苦罢!”东方茱萸一手搀扶了她,一手勉强使自己站立,她避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感伤道:“入画,从今以后,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了!我也不问究竟是何人逼你!想来,你总是有自己的苦衷罢!”入画听了,心中更是感动,她戚戚道:“娘娘!其实是……”东方茱萸制止道:“我不希望你告诉我,谁是真凶!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做了坏事,老天自会惩罚与她的!”
二人相携,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了风吟宫前。秋姑姑和伺墨早就在宫门口遥遥相看了!伺墨眼尖,她看了前方的人儿,激动地对着秋姑姑道:“姑姑,你瞧!那不是娘娘和入画姐姐么?”两人是越走越近,秋姑姑也瞧见了,她握了伺墨的手儿道:“丫头啊,咱们赶紧去接着去!”“哎!”伺墨便和秋姑姑加快了步子。一人一个,将茱萸和入画搀扶住!伺墨看着浑身是伤的入画,问道:“姐姐,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我不信你真要害了娘娘,可是如今娘娘倒是将你生生儿的给保了回来!”
入画流着泪对着伺墨道:“伺墨,我原想抢了喝下去的,岂料被人打了!今生今世,横竖我这命是娘娘给我的!若有一天,娘娘要用,我也必定还还给娘娘去!”秋姑姑看了后头的入画一眼,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儿。她扶着东方茱萸,悄声问道:“公主,此番前去,那俭妃娘娘没有为难你罢!我虽来的时日不常,可是也听得下面宫人说到,这俭妃的娘家人,在这虢国是最最得势的!公主之前,一定没有少吃过她的苦头儿罢!”
茱萸惨淡笑笑,看了看秋姑姑道:“姑姑,我不是说过,从前的东方茱萸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心中只有仇恨,不会再有爱了!既然不会再有爱,心中便就无所畏惧了!不要说俭妃,就是独孤仪龙,就是玉皇大帝,横竖我也是不怕的了!”秋姑姑见了她冷漠的眼神,心中不好再劝,只得叹息道:“公主,这天下不如意的事儿,十之八九!”茱萸冷冷道:“这话,我刚来这虢国的皇宫时,也曾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这样又有何用?我一再隐忍退让,可是换来的只是不尽的屈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若真是抵抗不过,左不过是玉石俱焚!现在的我,只是要报仇!姑姑,我的心你自是懂的!”
秋姑姑听了,只说道:“公主,如今入画也回来了!你身子弱,可要大补!还是赶紧去床上躺着罢!”她想想又道:“若是真想报仇,可也要将身子将养好了不是?”说着,便和伺墨将宫门一层一层地关闭。到了晚间,她吩咐宫女将宫里都一一熄了灯。这样一个寂寥的深秋,独孤仪龙在俭妃那用了晚膳,却无心在那就宿,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贤妃俭妃都不是他想要的!都不过是为了权衡那帮老臣,不得已无奈为之的!打算回了龙翔宫里,待走进那寝室,闻得那榻上,竟然还有一缕幽香!他心中一动,自是知道这幽香来自何人!他不禁深锁了眉头,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关注起她来的?明明起初自己的想法,便是将她当了一颗棋子!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怎么心中常常控制不住的想要关心起她?
独孤仪龙摇了摇头,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出了这宫里,四处走走罢!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这风吟宫外面!这里凤尾森森,倒是别有一番情致!他遥遥看着风吟宫,宫内灯火已是熄灭,只剩了外间挂着的角灯!在这晚风中摇摇曳曳的!他忽然想去看看她!可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这样一个不贞的女子,按说自己该是唾弃鄙夷才对,怎么见她掉了孩子,自己心中也有些难过?明明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明明那孩子的存在,就是对自己的羞辱,可是自己在那孩子掉了后,为什么内心还有沉沉的负罪感?独孤仪龙,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独孤仪龙不禁摇头叹息着。想到此,他不由颓丧地回了头,回了龙翔宫里去。
这些时日,茱萸在秋姑姑的精心调养下,身子骨终于好了些,脸上的起色也变得红润了!只是她的幽深冰冷的眸子里,再不会露出一丝暖色!无事时,东方茱萸为了排遣心中的郁结,常常在秋姑姑和入画伺墨睡了后,悄悄儿的来了这附近的林子里,一个人习起了‘凤翥龙翔舞’!舞者这个舞蹈,她就好似忘记了痛苦悲伤!仿佛就要随着这轻盈的舞姿,飞到了这天上去,飞到那月宫里去,从此再无人间的烦恼!一连几天,独孤仪龙到了夜间,也难以安睡,俭妃和贤妃常在龙翔宫外,等着他宣召,可是总被他不耐烦地给退了下去!现在这样的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他失魂落魄地独自一人,来到这风吟宫附近,来回徘徊。风吟宫外本就有一处幽幽深深的林子,此时这林子被夜间的风,吹的是飒飒作响!独孤仪龙带了一坛酒,本就欲对着林子大喝起来。忽听得自己不远处,有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在林子中间,迎风舞蹈!独孤仪龙心中好奇,不禁暗暗朝前走去!只见皎洁的月色下,是个寂寥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