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载赓放了邓大兴,邓大兴却不想放过秦载赓了。
其实,邓大兴与路运升早就结拜了兄弟,平时就往来甚密,勾结甚紧。在井研,他这个知县摆不平的事,邓大兴都能给他摆平,而邓大兴想在井研得到的好处,路运升也一定会让邓大兴得到。凡是邓大兴在井研得到的利益,也都有路运升一份。
正因为这样,在邓大兴带众乡绅来让路运升交权的前一天晚上,邓大兴就来见了路运升,两人商量了对策。
两人一见面,邓大兴就说道:“大哥,眼下川南各县都响应荣县独立,宣布反正了,你想咋整呢?”
路运升道:“兄弟,大哥正为这事儿发愁啊!你给大哥出个主意吧!”
邓大兴道:“大哥,眼下都在搞反正,你也率井研县反正吧!”
路运升摇了摇头道:“不行呀,兄弟!”
“为啥?”
“兄弟,这保路军要是搞到最后给搞垮了,大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我不能出面搞这个反正啊!”
“大哥,眼下井研北边是秦载赓的上万人马,东边是王天杰的上万人马,虽然西边嘉定府没有保路军,但嘉定也是自顾不暇,要是我们井研不反正,不管是秦载赓还是王天杰,哪一路要杀到井研来,仁寿县的事儿,大哥你也是晓得的,那就不得了了哟!”
“兄弟,这个大哥心头清楚得很!但大哥搞不得反正呀!”
“大哥,你自己没兵,又没有援兵,跟保路军对不起抗,你最好还是反正!”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哪样?”
“兄弟,你出面搞这井研县的反正,我把县印交给你,你就也成立个复汉军政府,你就成了井研县的都督,这样井研就还在你我兄弟的手里边,而且你也救了大哥一命,大哥也就不会像仁寿县那样,叫秦载赓给杀了。要是赵大帅能剿灭保路军,时机一到,你就拥大哥又来个反正,那么,赵大帅既不会要我的命,也不会要兄弟你的命,这井研县还是在你我兄弟的手里,哪个也别想把你我兄弟咋样!兄弟,你觉得呢?”
“大哥,你这一着,高!”
“兄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大哥,就这么定了!”
“事不宜迟!兄弟,你明天就去找些乡绅,再带些兄弟一起来,先演一出逼宫,逼着大哥交印,大哥也就先演一下忠臣,然后就把印交给你。”
“大哥,我一来,你就交印,在乡绅大会上,兄弟就好提议推你做民政长,那样,井研的事儿才好由我们兄弟说了算!”
“兄弟,你这个想法倒是好!但是大哥觉得,你还是先逼一下,然后我就顺从了,乡绅大会的时候,你也可以提议大哥当民政长,你是都督,你提出来,肯定也没人会反对!要是将来赵大帅的人杀过来了,大哥也可以说做这民政长是被逼无奈嘛!”
“大哥说得有理!”
“兄弟,你抓紧点,明天就把事情做了,千万别等秦载赓或王天杰杀过来了才做哟!”
“好!兄弟现在就回去准备,明天中午以前就带人过来!”
“好!”
邓大兴就跟路运升道了别,回去准备去了。
八月初七中午,这对结拜兄弟就给井研县的乡绅们演了一出双簧,宣布井研反正,成立了井研县复汉军政府,邓大兴顺理成章地做军政府的都督。
然后他们就派人给秦载赓、王天杰送去了井研反正独立的消息。
井研县反正独立了,路运升和邓大兴的日子也就太平了,因为秦载赓和王天杰的大军都没有杀进井研县,而且有秦、王二人的大军在前面挡着,赵尔丰的追剿大军也没来井研县。
有了这样的太平日子,邓大兴就开始享受做都督的威权了。
最初两天,他只是沉浸在做了都督、成了井研是有权势的人物的喜悦里,却没有想用手中的权力做点什么。第三天,他就觉得只享受这种喜悦实在是太乏味了,就去找路运升商量。
他对路运升说道:“大哥,你看我这都督该做点啥子事呢?”
“兄弟,你觉得做官没意思?”
“是呀!这做了官,又没做点啥子事,也确实没意思!”
“那就找点事儿来做啊!”
“大哥,做啥子呢?”
“做你以前想做却没敢做的呀!”
“多谢大哥提醒!”
从这一天起,邓大兴这个井研县复汉军政府的都督就干起了为祸井研的勾当。
他欺压良善,鱼肉百姓,无所不为。
秦载赓、王天杰等邀请各县都督或派代表到荣县会议,邓大兴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一个代表。
八月十三,他的代表回来了。那人告诉他,各县同意成立川南复汉军政府,军政府下令各县组织军队,等待军政府命令,然后出师攻打成都。
接到川南复汉军政府的这个命令,邓大兴就叫人去把路运升找来,他要路运升帮他出出主意。
路运升来了。邓大兴就把命令给路运升说了,然后问道:“大哥,你看这事儿咋整?”
“兄弟,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
“是啊!摊丁,摊款,摊粮,这不是好事儿,还有啥子是好事儿?大哥做这几年知县,可从没遇上这种好事儿啊!”
“咋个好法?”
“咋个好法?就说摊丁吧。全县一户一丁,有的人家出得了,有的人家就出不了,出不了的,就得出钱,这钱,哈哈……懂吗?”
“原来是这样啊!”
“可惜大哥在这里几年,也没得过这种机会呀!你一当上都督,这机会就来了呀!兄弟,你的命真好啊!”
“要是既出不了丁,又拿不出钱,咋整呢?”
“你就不能要其他?”
“哦!”
“摊款摊粮嘛,要是每户十个银元,你还可以加一个两个;粮,你加个十斤八斤,不就……反正,现在做啥子,不都是发财嘛,哈哈……”
“哈哈……”
“兄弟,赶紧去出告示吧!”
“好,好!大哥,有兄弟一份,就有大哥的一份!兄弟这就出告示!”
邓大兴的告示出来了,县城里,各场镇,都张贴了。
邓大兴出任井研县复汉军政府才几天,井研县已让他弄得鸡飞狗跳了,现在这告示一出来,井研县的乡绅、百姓都受不了了,于是他们推选了一个代表,去荣县请求川南复汉军政府出兵,清除邓大兴这股势力。
邓大兴刚刚尝到做都督的甜头,不想秦载赓就来了,就让秦载赓当众免去了他的都督。
邓大兴灰溜溜地离开县衙,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堂口。堂口的兄弟早已知道了县衙前的事,见他如此模样回来,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邓大兴见此情景,已是恼羞成怒,他决心报复秦载赓。
他把几个堂口管事招拢来,说道:“******,秦载赓,他算啥子东西,敢在井研来撒野!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他说完,就叫了堂口号称“金木水火土”的五大管事,到他家后院去了。
金管事姓金,木管事姓穆,水管事姓隋,火管事姓贺,土管事姓涂,一喊喊成了谐音,就成了“金木水火土”。
进了后院,邓大兴招呼“金木水火土”坐了,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兄弟伙,哥子这回把跟斗栽大了,秦载赓这龟儿子,他砸了我们‘立信公’的盘子,叫我们在井研这地面,是没法立足了!他砸老子的盘子,老子得要他的命!兄弟伙,你们说,是不是?”
“金木水火土”齐声道:“是!”
“那你们说说,用啥子法子,弄死这龟儿子!”
金管事道:“大当家,叫兄弟们去打探打探,看龟儿子住哪家客栈,兄弟晚上带人去把他做了!”
隋管事道:“金哥,这不成!”
邓大兴道:“为啥?”
隋管事道:“大当家,我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这姓秦的龟儿子,是青城老道的高足,身手了得,他又闯了这么多年的码头,住店肯定有防备,去做他,弄不好,怕反给他把兄弟们做了。”
听隋管事这么说,穆管事就说道:“那就打龟儿子黑枪!”
贺管事就问道:“就城里打黑枪?”
涂管事道:“在城里打不得!”
邓大兴又问道:“城里咋打不得?”
涂管事道:“在城里打,军政府那起子人肯定要疑到我们头上,说不定就会来剿我们!”
邓大兴笑道:“剿我们?他们那点人枪,我们还不把他们给剿了?”
涂管事摇了摇手,说道:“大当家,不是怕县里那点人枪!他们肯定晓得搞不过我们!我是想,这姓秦的要是在城里被搞死了,军政府肯定要疑到我们头上,他们不敢搞我们,但肯定要从荣县,或者仁寿搬兵,那我们就只有挨剿的份了!”
邓大兴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不过,不搞死这龟儿子,哥子咽不下这口气!”
金管事又说道:“大当家,肯定得搞死这龟儿子,只是咋搞,才能既搞死他,又不叫兄弟们给他陪葬?”
听金管事这么说,其他人都一时无语了。
过了好一阵,邓大兴又说道:“姓秦的龟儿子砸了我们的盘子,我们‘立信公’在这井研也立不住脚了,老子干脆就不要这地盘了,把他干了,我们就远走他乡,再立码头!”
隋管事就答道:“对!就是大当家说的,把他干了,我们就远走他乡,再立码头!”
涂管事道:“对倒是对,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找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他,给兄弟们多一点时间,远走他乡,也就不会让仇人找到了!”
邓大兴道:“哪有这么个地方?还要叫那龟儿子走到那里去!”
金管事就说道:“大当家,我想到了个地方,姓秦的龟儿子肯定会走到那里去!”
几个人都问道:“啥子地方?”
“恶虎岭!”
“恶虎岭?”
“对,恶虎岭!那里离城远,前后四五里地都没人家,林子又密,在那里设伏,肯定能龟儿子那伙人全部收拾了。那路边还有个大消坑,把他们搞死了,再往那消坑里一丢,就真叫做神不知鬼不觉了!”
邓大兴道:“嗯,是个好地方!只是姓秦的会不会走那条路呢?”
金管事道:“肯定会!听说奎焕的大军朝荣县扑过来了,秦载赓要赶回仁寿起兵策应王天杰,他是顺道来井研的,从井研去仁寿,抄近路,就得走恶虎岭;他事情急,肯定要走恶虎岭的!”
穆管事道:“恶虎岭地势险恶,常日都无人敢走,我想,姓秦的龟儿子也未必敢走啊!”
金管事道:“姓秦的肯定会走恶虎岭!”
隋管事道:“为啥子?”
金管事道:“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姓秦的自负武艺高强,绝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他的事情又急,只有走恶虎岭回仁寿,才能最快,所以我断定他必走恶虎岭!”
邓大兴点头道:“嗯,有道理!就到那里埋伏,打他****的黑枪!”
涂管事道:“要是龟儿子今天就走了呢?”
金管事道:“现在都没走,今天就不会走了!”
涂管事问道:“为啥?”
金管事道:“我已经安排兄弟去看着了,龟儿子要是动身,就有兄弟送信回来,现在都没送信回来,就肯定没有走!天都要黑了,他们肯定不敢连夜过恶虎岭!”
邓大兴就表扬道:“金兄弟,你干得好!兄弟伙,去叫上人,叫他们把自己的家什都收拾好,然后去恶虎岭埋伏,等搞完了,我们就走!”
隋管事就问道:“大当家,我们往哪里走?”
邓大兴道:“去嘉定,然后向南进山!要是不行,我们就在嘉定投了官军!”
“金木水火土”就一齐说道:“要得!”
金管事又问道:“大当家,家眷咋办?”
邓大兴道:“家眷?家眷,先把她们留在这里,等我们有了落脚的地方,再悄悄来接她们!”
金管事道:“大当家,是这样的话,明天的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有任何痕迹,不然,家眷留这里就太危险了!”
邓大兴道:“一会儿只带精细的兄弟去,不就行了?”
“金木水火土”就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