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是双喜年的第一天的上午,我的这个大龄异性朋友白莲终于是快要步入婚姻的殿堂,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我手中拿着她亲手交给我的喜帖,顿时觉得手里这张红本本模样的东西不是喜帖,而是结婚证。
白莲当时面带着笑容朝着我说:“梁席,记得要来哦。”我见着她那满是幸福的脸蛋,红彤彤的,她就像一个已是成熟的苹果,乔布斯都没有机会咬一口这番模样的苹果的口福,当然,我也没有。我感觉认识几年的她已经是变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为她的朋友,我也是笑着回应了她,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的喜帖,仔细一想心里还有些激动。不过,由“梁席”转变成“凉席”是以前,而由“凉席”转变成“梁席”是现在。
有时候,陌生与熟悉之间只隔着一道墙;而有时候,熟悉与陌生之间却隔着一道时间布下的沟壑。墙,一击击破;沟,一跃不过。
当我打开喜帖一看,新郎官不是白莲在大学时爱着的连城。她看着我那惊讶的表情,她说:“梁席,他已经不爱我了,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她看着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和她的距离似乎越发地靠近着,我几乎可以确切地说,我与她只有毫厘之差。
她和连城相恋七年,而我则和小A相恋六年。
我和小A在白莲和连城分手的前一年的夏季各奔东西,白莲陪我在夜宵摊上坐了一个晚上,我鬼话连篇,逗得她一直不停地笑,而我,额头则是和双眸十分默契地相互打斗着,眼泪和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上坠着,连当时的蝉都是在嘲笑我是一个白痴且无知,自私且叛逆的家伙。我依稀地记得,那时,我也曾信誓旦旦地朝着白莲吐槽道:“白莲,她已经不爱我了,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
一句话,我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和我说着。
从来不怪爸妈给我起了个这么逗的名字。上帝默不作声地抛给你一根维系生活的绳,你还得顺着绳子带着你与生活的产物向上爬着,上帝微笑接受了你带给他礼物,而你则是被上帝冷不丁地送回了人间,让你再一次见着人世的繁华和沧桑。
或许,这就是所谓生命的轮回。不用喝什么,也不需要忘记什么,所谓的生活就是眼前。
真诚地送给了上帝,一张凉席,让他在夏季不再哭泣,不再沉沦。
问了问白莲他们俩分手的原因,白莲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不爱了,那就不必各自拖着沉甸甸的包袱呆在一起,累,苦,不舒服,不痛快,没有信心在一起共同面对以后的一切,没有心思再继续将平淡到底……”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散发着栀子花香味的纸巾,还没等我将这包纸巾完全从口袋里掏出来,白莲立马就将我那包纸巾抢到了手中,她一张接着一张地抽着,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流溢出来的泪水,仿佛她眼眸之中流出来的液体不是眼泪,而是从心脏当中逃逸出的血液,血液也只是碰巧在双眸中找到了出口。
而她的双眸则是被连城或她自己撕裂开来的伤疤,而我只是她最为信任的一个朋友。
我并没有对于她的这一举动产生多大的反应。习惯真是一件最为可怕的事,它让你能够在任何情感冲突当中游刃有余,它能够使你不再习惯用着自己以前的眼光看待以前的自己;它让你能够在任何突发事件当中处变不惊,它能够使你不再忌讳拿着自己以前的感觉对待现在的自己。
第二天上午,穿着许久未曾穿过的西装参加了白莲和她爱人的婚礼,看着眼前的白莲和她爱人各自手中拿着话筒站在整个场地的正中央向着正在大吃大喝着地亲朋好友说着他们俩的故事。而我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男女老少个个都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中心点,我发呆着,渐渐地想起了白莲和连城的故事。
大一那年,孤身一人来到辰南市的一所高校求学,背离了家乡的双亲,独自踏上了这一段长达十几年的征途,抑或是旅途。
村子里面唯一一个考上本科学校的大学生,爸妈也因此脸上有光,而我并没有因此而高兴。没有特殊的家庭背景,没有什么特殊交际圈,我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求学者,来到异地求学,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想看到更多的东西,仅此而已。
这所大学在我眼里没有多少能够勾起我兴趣的地方。寝室,食堂,教室,图书馆,四个不处于同一平面的直线,几经测算、绘图以及推理,它们成了一条直线范畴当中的四小点。
没有什么朋友,同住在一个寝室里的男生,除了我,全部都是靠着父辈们的本事换来的入学机会。他们爱吃爱喝,特别爱泡妹子,我则是例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中时期是文科生,班上的姑娘牢牢占据班级总人数的四分之三,而我则是那剩下的四分之一。胆子小且学习成绩最为亮眼的学生,每一次宣布各种考试结果时,不明觉厉的我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些不爱学习的同学眼中最为崇拜的学霸。
现在上大学,成了学校中文系里的其中一个学生,依旧是胆子小,但成绩却并不突出,不高不低,无人问津。
同处在一个寝室的连城曾经这么评价我:一个沉浸于自己内心世界里面的呆子。当时,我并没有反驳或解释,微微点头表示承认。那时,骨子里的软弱还是隐隐约约地影响着我。二十四小时书不离身,坐着看,躺着看,跑着看,站着看。总之,我以我能够学会的方式享受着每本书中能够带给我的关于书里一切的思考,每每如此,欢欣沉醉,难以自拔。
四小点连成一线的生活持续整整两年之久,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然而然地我就成了校园当中的异类之一。好几次学校的文学社找我入社,但我依旧是一次接着一次地拒绝。最终,他们还是臣服在我的推三阻四之下。
大学的第三年,意外地结识了白莲。当时我正在寝室看书,而连城则是在一旁跟着陆杨帆几个室友打着扑克牌,连城前几次就遇着过这种情况,他将全寝室的室友通通利用了一番,唯独只剩下我没有如他所愿。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随即,急冲冲地在他床铺的底下拿出一本书,随手将书连同手机一同扔到我所躺着的床榻上。
我就替连城接了这通电话,是白莲打来的。
之前,我曾朝着连城说,只要他把他的那本小说借给我看看,我就可以帮他接电话。当时,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是想要全寝室的饿狼一一见着他女朋友白莲的庐山真面目。
电话那头她理直气壮地在电话那头说:“你快出来,我出事了!”当时的我差点让连城的那部价值上千块的手机直接与寝室那生硬的地板来一个亲密接触。白莲的声音直接是以一种高分贝的状态通过无线信号将全寝室弄成天翻地覆的模样,连城陆杨帆他们几个人都拿着扑克牌,一脸惊愕之色看着我,我也是愣住了。
“帮忙帮到底!”看了看手中的这本让百般惦记的小说,我还是拿手机和书下了寝室楼,我和管理寝室楼层的黄阿姨关系很好。因为她在第一次见着我的时候,她就认了我做她的干儿子,原因只有一个,我长得像她去世已久的亲儿子。
急匆匆地下了楼,碰巧遇着了正在查楼的黄阿姨,她拿着手电筒朝我照了照,她兴奋地朝我说:“干儿子,干妈挺你,外面那个姑娘长得不错,去吧!”我百口莫辩,尴尬地朝着黄阿姨提醒道:“干妈,上面的事您可要看着点。”
“去吧,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着急了。”看着黄阿姨朝着我挥着手,我也是挥动着我早已是僵硬的双臂。不自觉地开始心慌起来,每跨出一小步,心里对于这个未曾见过的姑娘期待和畏惧同步增加。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那本小说,站在男生寝室大门口朝着那条已是被夏蝉完全占据成为演唱会的水泥道上左右瞧着。
“喂!我在这!”当左手手机传来白姑娘的声音后,我才知道我从出寝室到寝室楼的大门口,这手机一直是与白姑娘的手机保持着亲密的联系。低着头在大门口徘徊着,心想:“完了,我干妈的话,她肯定是全听着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身高与我相差无几的面带着笑容的姑娘愣头愣脑地看着我,一抬头,我就傻了,像尊雕塑一样,直挺挺地立着,等待着这个姑娘的观摩。
她看着我这尊活雕塑半天,笑着朝我说:“嘿!你把连城的手机给我。”我活了,终于找到了一个活动的理由,喘着气,将烫手的山芋递给了这个姑娘。
而我的右手则是凉飕飕的,从白纸黑字之间透出丝丝微凉通过我的右手传染到我全身的每一个正在活动着的细胞,此时的温度下降了些许,从内向外。
正当我沉浸在书带给我享受当中时,眼前的这个白姑娘,将手机递给我,并说:“看你带着眼镜,你应该就是凉席吧?”挤出笑容点了点头,顺便也将连城的手机拿了回来。白姑娘看了看周围,在确认无人打算在这里经过的时候,小声地朝我说:“凉席,交个朋友吧,我觉得你长得文绉绉的,看起来挺有趣的。”
右手的书也是害羞似的,慢慢地就热乎乎了起来。一想起,之前我和干妈的对话,难免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又是挤出笑容朝着白姑娘点了点头。
白姑娘果然是老江湖,朝我说:“刚才,我在连城手机里面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好了,就这样啦,拜拜。”面容僵硬地看着这个白姑娘,她朝我挥了挥手,我也是朝她挥了挥手。看着白姑娘一个人朝着水泥道的那头走着,浓黑的夜里又多了一个人的背影。忽然间,才意识到刚才那些夏蝉一直在专心地唱着自己的原创歌谣。
正当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一头就撞上了早已是站在我身后的干妈的胸口,惊慌失措地朝着黄阿姨低头道歉:“干妈,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您没事吧?”
黄阿姨拿着手电筒往我脸上照了照,随即问:“干儿子,怎样啊?”黄阿姨笑容满面。嘴里那些刚刚想要被我给吐露出来的真话成了呼出口的空气,朝着黄阿姨做出一个“OK”的手势,快步消失在黄阿姨的视野范围之内。
一路小跑着上了楼,一进着寝室,连城陆杨帆他们几个还是在打着扑克牌,各自的脸上都是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将手机归还给了连城,连城朝我问:“凉席,怎样?我女朋友不错吧?”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的我朝着他点头。而连城则继续吹嘘着她女朋友的各种好,陆杨帆几个室友也是不停地朝着连城“切”来“切”去的,不屑地声音充斥着整个寝室,而我则继续看着未看完的故事。
当我正为着小说当中的故事主角的命运深表同情时,裤兜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四五下,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就将小说放到了一旁。将手机一打开,结果,整整八条来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赫然出现于手机屏幕之上。
第一条短信:嘿。
第二条短信: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三条短信: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
第四条短信:对了。
第五条短信:刚才。
第六条短信:我见过你。
第七条短信:凉席。
第八天短信:今天我生日。
多亏平时的记忆力强悍,思维逻辑诡异到极致,甚至于说是一种常人难以抵达的巅峰,不然的话,谁会知道要将这些信息整合到一起,才能够知道对方通过发短信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自觉地将这陌生号码存于手机联系人当中,白莲是第三个能够载入手机联系人当中的女性,第一个则是母亲,第二个则是我的黄阿姨。
看出这些短信整合到一起所要表达出的隐含着的意思,虽然意思不够明显,但是我依旧给她回复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冲着正在打扑克的连城问:“你女朋友今天生日,你难道不知道?”连城没有做出回应,他直接穿着拖鞋直奔楼下,而我则和室友们再一次降低了对于连城的信任值,似乎白天连城还朝我们说过:“我今天陪你们这些牌友打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