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孙绰曾出任庾公的参军,大家一块儿前去游览白石山,卫永也在游玩之列。孙绰评论他说:“看此人的神态并不在山水上面,却可以写诗作文。”庾公说:“即使卫永的风韵比不上你们几位,不过他令人倾倒的地方也是非同寻常的呀。”孙绰一直沉思庾亮这句话所蕴含的意味了。
王右军评价陈玄伯说:“为人正直而刚强。”
王濛、刘惔一块儿听支道林讲解经义,王濛对刘惔说:“刚才坐在高座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个违背佛法的人呀。”之后他们又接着听下去,王濛又说道:“这个人原来就是佛门中的王弼、何晏这一种的人物呀。”
许玄度说道:“《琴赋》里所说的‘不是极其精通的人,不可以同他一起剖析义理’,刘尹就是如此的人;‘不是沉静的人,不可以同他一块儿安居’,简文帝就是如此的人。”
魏隐兄弟年少时就有学识。孩童时去拜见谢奉,谢奉与他们谈话,非常喜欢他们,说:“魏氏宗族即使已经衰落,不过已经又有继承人了。”
简文帝说:“殷渊源的清谈造就不高,也不精到简单,可是他对思路的安排,真的很有章法。”
初,法汰北来①,未知名,王领军②供养之。每与周旋行来③。往名胜许,辄与俱;不得汰,便停车不行。因此名遂重。
王长史与大司马书,道渊源“识致安处④,足副时谈”。
谢公云:“刘尹语审细⑤。”
桓公语嘉宾⑥:“阿源有德有言,向⑦使作令仆,足以仪行百揆⑧,朝廷用违其才耳!”
简文语嘉宾:“刘尹语⑨末后亦小异,回复其言,亦乃无过。”
孙兴公、许玄度共在白楼亭,共商略先往名达。林公既非所关,听讫,云:“二贤故自有才情。”
王右军道东阳:“我家阿林,章清太出。”
王长史与刘尹书,道:“渊源触事长易。”
谢中郎云:“王脩载乐托之性,出自门风。”
林公云:“王敬仁是超悟人。”
刘尹先推谢镇西,谢后雅重刘,曰:“昔尝北面。”
[注释]
①法汰:即竺法汰,晋时名僧。北来:从北方来到南方。②王领军:王洽,字敬和。③行来:来往。④识致:见识和情致。安处:安然自得。⑤审细:详审细密。⑥嘉宾:这里是郗超。⑦向:假如。⑧仪行百揆:仪礼举止可以作为百官的楷模。⑨语:清谈。回复:回味、思考。商略:议论。先往明达:前代的达士。关:介入、参与。东阳:王临之,字仲产。章清太出:光明高洁,十分突出。长:通“常”。易:平和。王脩载:王耆之,字脩载。乐托:也写作“落拓”,不拘小节,放荡不羁门风:家风,一家一族世代相传的风尚。超悟:超脱颖悟。北面:面朝北,表示谒见尊长者,这里的意思是以对方为师。
[译文]
起初,竺法汰从北方来的时候,还没出名,由王洽供养着。王洽常常和他应酬往来,到名胜处游览,常常和他同行。要是竺法汰没有来,王洽就停车不走。所以竺法汰的声望越来越大。
左长史王濛写信给大司马桓温,赞叹殷洁“既有见识和情致,日常居处完全相称当时的评论”。
谢安说:“刘尹的言谈详审细密。”
桓公对郗超说道:“阿源既有名望,又有口才,之前让他担任尚书令或者仆谢,是完全能够作为百官举止仪礼的楷模呀。如今朝廷对他的任用,是所用非所长啊!”
简文帝司马昱对甚嘉宾郗超说道:“刘尹在言谈的时候,结尾和开头稍稍有些差别,不过回顾一下他的话,也竟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孙兴公和许玄度一块儿在白楼亭议论评价先前的名流贤士。当时支道林并没有插入他们的谈话,当他们说完以他便感叹道:“这两位贤人确实是有才能、有情调呀。”
王羲之评价王临之道:“我们家的阿林,心中光明,品行高洁,十分突出。”
左长史王濛写信给丹阳尹刘惔说道:“殷浩遇事经常很平易。”
从事中郎谢万说:“王脩载之放荡不羁的性格,出自他的家风。”
支道林评价:“王敬仁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丹阳尹刘惔早先推举镇西将军谢尚,谢尚此后也很看重刘惔,说:“过去我曾经北面而事之。”
谢太傅称王脩龄①曰:“司州可与林泽游。”
谚曰:“扬州独步②王文度,后来出人③郗嘉宾。”
人问王长史江虨兄弟群从④,王答曰:“诸江皆复足自⑤生活。”
谢太傅道安北⑥:“见之乃⑦不使人厌,然出户去不复使人思。”
谢公云:“司州造胜⑧遍决⑨。”
刘尹云:“见何次道饮酒,使人欲倾家酿。”
谢太傅语真长:“阿龄于此事故欲太厉。”刘曰:“亦名士之高操者。”
王子猷说:“世目士少为朗,我家亦以为彻朗。”
谢公云:“长史语甚不多,可谓有令音。”
谢镇西道敬仁:“文学镞镞,无能不新。”
刘尹道江道群:“不能言而能不言。”
林公云:“见司州警悟交至,使人不得住,亦终日忘疲。”
[注释]
①王脩龄:王胡之,字脩龄。②独步:独一无二。③出人:超群出众。④群从:指堂房兄弟子侄辈。⑤足自:完全能够。⑥安北:指王坦之。⑦乃:并。⑧造胜:达到非常高明的境界。⑨编决:全都可以做出决断。阿龄:王胡之。太厉:太过分。士少:即祖约。朗:爽朗。令音:优美的意旨言辞。文学:辞章学问。镞镞:挺拔出众的样子。“不能”句:意思是能以不言胜过能言。警悟:机敏聪颖。
[译文]
太傅谢安赞叹王脩龄说:“司州这个人,能够与他一起纵情于山水之间。”
谚语说道:“扬州独一无二的是王文度,后来之秀是郗嘉宾。”
有人询问左长史王濛有关江虨兄弟和堂兄弟的情况,王濛答复说:“江家诸兄弟都完全可以自立于世。”
谢太傅评价王坦之说:“看到他也不惹人讨厌,但他出门离去了,也不让人再想他。”
谢公说道:“王司州讨论玄言能达到很高的境界了,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决断的了。”
刘尹说:“看何次道饮酒的样子,叫人想要将家里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让他全都喝掉。”
谢太傅对刘真长说道:“在这件事情上,阿龄做得似乎是太过分了。”刘真长说:“这也是名士的一种高尚操守呀。”
王子猷说:“世人评价祖约为爽朗,我一样也认为他非常通达的。”
谢安说:“长史的话即使很少,但能够说是意简言美。”
镇西将军谢尚评价王敬仁:“辞章学问非常突出,没有什么,不新奇的。
刘惔评价江道群:“即使不擅长说话,却善于不说话。”
支道林说:“看到王司州谈论时机警明悟的语言一块儿表现出来,听者欲罢不能,和他言谈一整天也不感到疲劳。”
世称苟子秀出,阿兴①清和。
简文云:“刘尹茗柯②有实理。”
谢胡儿作著作郎,尝作《王堪传》,不谙③堪是何似人,咨谢公。谢公答曰:“世胄④亦被遇。堪,烈之子。阮千里⑤姨兄弟,潘安仁⑥中外。安仁诗所谓‘子亲伊姑,我父唯舅’。是许允婿。”
谢太傅重⑦邓仆射⑧,常言:“天道无知,使伯道无儿。”
谢公与王右军书曰:“敬和栖托⑨好佳。”
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
谢公语王孝伯:“君家蓝田,举体无常人事。”
许掾尝诣简文,尔夜风恬月朗,乃共作曲室中语。襟怀之咏,偏是许之所长,辞寄清婉,有逾平日。简文虽契素,此遇尤相咨嗟,不觉造膝,共叉手语,达于将旦。既而曰:“玄度才情,故未易多有许!”
[注释]
①阿兴:王蕴,字叔仁。②茗柯:酩酊、懵懂。意思是说刘惔表面上看着像是很湖涂,实际上内心却非常有主意。③谙:熟悉。④世胄:即王堪,字世胄。⑤阮千里:阮瞻。⑥潘安仁:潘岳。⑦重:敬重、推重。⑧邓仆射:即邓攸,字伯道。⑨敬和:王洽,字敬和。栖托:寄托;立身。吴四姓:指吴郡张、朱、陆、顾四姓家族,是三国时东吴的望族。王孝伯:王恭,字孝伯。举体:全身;全体。许掾:许询,字玄度。曲室:密室。辞寄:言辞、寄托。契素:一贯情意相投。造膝:古人交谈时常膝头相近,表示亲近。叉手:交手,执手。
[译文]
世人赞叹王苟子人优秀杰出,阿兴人清宁温和。
简文帝司马昱说道:“刘尹这个人看着精神糊涂,实际上心中很有主意。”
谢胡儿出任著作郎的时候,曾作《王堪传》,他不知道王堪是个怎样的人,便向谢公询问求教。谢公告诉他说:“世胄一度也受到过重用,他是王烈的儿子,阮千里的姨表兄弟,潘安仁的姑表兄弟。便是潘岳诗中说的:‘子亲伊姑,我父唯舅。’此外,他还是许允的女婿。”
太傅谢安推重左仆射邓攸,经常说:“天地无知,竟使伯道无儿。”
谢安写信对右军将军王羲之说:“王敬和的身心托付极好。”
吴郡共有四姓家族,过去有人评价说:“张姓出文臣,朱姓出武将,陆姓人忠诚,顾姓人宽厚。”
谢安对王孝伯说:“你们家的蓝田侯,所作所为都并非一般人所做的事。”
许玄度一度去谒见简文帝,那一晚风清月朗,他们一起到密室中清谈。吟咏襟怀,是许玄度所擅长的,他言语和寄情托意的清新婉约,更超愈平日。简文帝虽然一向和他情趣相投,但此次会面却更加称赏不已,不由自主地移坐到许玄度的膝前,互相握手共语,一直说到天快亮时。事后简文帝说道:“许玄度的才华,真的是不易多得啊!”
殷允出西①,郗超与袁虎书云:“子思求良朋,托好足下,勿以开美②求之。”世目袁为“开美”,故子敬诗曰:“袁生开美度③。”
谢车骑问谢公:“真长性至峭④,何足乃重?”答曰:“是不见耳⑤。阿⑥见子敬,尚使人不能已。”
谢公领⑦中书监,王东亭⑧有事应同上省。王后至,坐促⑨,王、谢虽不通,太傅犹敛膝容之。王神意闲畅,谢公倾目。还谓刘夫人曰:“向见阿瓜,故自未易有。虽不相关,正是使人不能已已。”
王子敬语谢公:“公故潇洒。”谢曰:“身不萧洒,君道身最得,身正自调畅。”
谢车骑初见王文度,曰:“见文度,虽潇洒相遇,其复愔愔竟夕。”
范豫章谓王荆州:“卿风流俊望,真后来之秀。”王曰:“不有此舅,焉有此甥?”
子敬与子猷书,道“兄伯萧索寡会,遇酒则酣畅忘反,乃自可矜。”
[注释]
①殷允:字子思。出西:到西部去,指京城。②开美:开朗美好。③开美度:开美的气度。④峭:严厉。⑤是不见耳:刘真长逝世时,谢玄还是幼年,所以没见过。⑥阿:我。⑦领:统领、兼管。⑧王东亭:即王珣,小名是阿瓜。⑨坐促:指座位有点拥挤。向:刚才、之前。故:的确。最得:最满意。调畅:精神安适,心情舒畅。潇洒:以潇洒的态度对待他。愔愔:和悦安舒的样子。竟夕:整个晚上。范豫章:范宁。王荆州:王忱。风流俊望:举止风流,才华超群,颇有声望。萧索寡会:即落落寡合、不合群,意思是难以和流俗相合。可矜:值得骄傲。
[译文]
殷允到京城去,郗超给袁虎写信说:“子思要找个好友,把交友的希望交付在了你的身上,请不要用开朗高尚的标准来要求他。”世人评价袁虎为“开朗高尚”,故而王子敬有诗说:“袁生开美度。”
车骑将军谢玄询问谢安:“刘真长禀性最严厉,哪儿值得如此敬重他?”谢安答复说:“你是没见过他罢了。我看到子敬,尚且还使人情不自禁呢,何况是他?”
谢安兼领中书监,东亭侯王珣有事,应一块儿到官署去。王珣后来,坐得局促拥挤,王、谢两家即使因有嫌隙而不相来往,但谢安还是收拢自己的双膝,留出点余地来收纳王珣。王珣神情自若,意态安然,引起谢安注目。回答之后,谢安对刘夫人说:“刚刚见到阿瓜,确实是不易得的人才,即使我们已不相关涉,却使人仰慕不能自止。”
王子敬对谢安说:“你真的是非常潇洒。”谢安说:“我不是装出潇洒的样子,你却评论我最得当,我真的是适意舒畅。”
谢车骑初看见王文度,说:“看见文度,虽然用潇洒的态度对待他,不拘礼节,他也整个夜晚依旧安然和悦,默默不语。”
范豫章对王荆州说道:“你风流超俗,声名过人,真是后起之秀呀。”王荆州答复说:“要是没有您这样优秀的舅舅,如何会有我这样的外甥呢?”
子敬在写与哥哥子猷的信中说道:“兄长卓然不群,落落寡合,不过一遇到酒则尽头畅饮留连忘返,这真的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呀。”
张天锡世雄凉州,以力弱诣①京师,虽远方殊类②,亦边人之桀也③。闻皇京多才,钦羡弥至。犹在渚住,司马著作往诣之,言容鄙陋,无可观听。天锡心甚悔来,以遐外可以自固。王弥有俊才美誉,当时闻而造焉。既至,天锡见其风神清令,言话如流,陈说古今,无不贯悉。又谙人物氏族,中④表皆有证据。天锡讶服。
王恭始与王建武甚有情⑤,后遇袁悦之间⑥,遂至疑隙⑦。然每至兴会⑧,故有相思时。恭尝行散至京口射堂,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⑨。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
司马太傅为二王目曰:“孝伯亭亭直上,阿大罗罗清疏。”
王恭有清辞简旨,能叙说而读书少,颇有重出。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觉为烦。”
殷仲堪丧后,桓玄问仲文:“卿家仲堪,定是何似人?”仲文曰:“虽不能休明一世,足以映彻九泉。”
[注释]
①诣:往,来。②远方殊类:边远之地的异族。③弥至:更甚,非常。④中:讲,说,谈论。⑤有情:有交情,关系很好。⑥间:离间。⑦疑隙:嫌隙。⑧兴会:有所感而产生的意趣,兴致高昂。⑨引:绽发新芽。故:的确濯濯:形容有光泽。二王:王恭、王忱兄弟俩,也就是下面所说的孝伯和阿大。亭亭直上:形容为人正直高洁。罗罗清疏:疏朗纯洁。清辞简旨:言辞清丽,意旨简约。重出:重复。烦:烦复。定是:到底、究竟。休明一世:一生完美无缺。
[译文]
张天锡世世称雄凉州,之后由于势力衰弱而来到了京都,他即使是边远地区的异族,但也称得上是边陲的出色人物。他知道京都到处都是人才,就十分羡慕钦佩。在长江停泊时,司马著作前去访问他,但是言语粗俗,容貌鄙陋,真的是不堪入人耳目。天锡心里很懊悔来到了南方,他觉得将自己置身于荒原的凉州,还能够自保。王弥才华出众,闻名当地,他知道后就去拜访此人。到后,天锡看到他风度翩翩,神采飞扬,言语流畅,谈古论今,无不通晓。而且他还了解名士的氏族姻亲,说出来都很有依据,天锡不觉惊赏同时又很佩服。
王恭最初和王建武的关系很好,之后受到袁悦的挑拨离间,两个人产生了嫌隙。不过每逢有所感触而兴致激发,他们还是会相互想起对方。王恭曾经行散到京口习武的射堂,那时节正值清晨,露水在晨光中闪亮着,梧桐树的嫩芽刚刚绽放出,王恭不禁大为感慨,评价王建武说:“王大的确是鲜明而有光辉的。”
司马太傅评价王恭王忱时说:王孝伯为人正直高贵,王阿大为人朗朗疏放。”
王恭的言语清爽,意旨简约,擅长叙述,但是他读书比较少,因此说话内容经常有重复之处。有人评论孝伯的言谈常常别有新意,所以并不让人感觉烦复。
殷仲堪死后,桓玄询问他的弟弟殷仲文“你家仲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仲文回答说:“即使不能说他美好清明于一世,但他的功劳在死后也能够辉映照彻于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