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大骇,尽量平静地说:“我不是故意找上你的,我只是好奇你儿子脖子上的咬痕,是什么人咬的?”
他呆滞地看着我,良久之后,继续用机械的语调说道:“凡是见过我的人,都得死。”
说着,他脸上的肉开始不停地蠕动,好像下面有千万条虫子一样,非常恐怖,他的眼神往下瞄,落在我的脖子上,嘴里的四颗虎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慢慢地张开嘴,达到诡异的程度。
我顿时无比惊悚,在他的牙齿接触到我的脖子之前,手不由自主地就扣下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巨大的冲力将面前的人震开了,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我的脖子终于解脱出来,被浓重的火药味呛了呛,不停地咳嗽,可是还没松口气,就发现他胸前的皮肉整个炸开,黑洞洞的一个窟窿,看起来无比血腥,而他却丝毫看不出异样,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
他的脸依然灰白,连表情都没有变,直愣愣地看着我,大步地朝我走过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无比惊悚地看着他,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东西,我腿软到站都站不稳,拿着枪的手抖得像筛子,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我不停地扣下扳机,威力极大的子弹打到他的身上,只是给他身上添几个洞,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终于,我的子弹打光了,他也走到了我跟前,呆滞的眼珠子近在咫尺,我懵了懵,拿着枪往他头上砸去,却不想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地一用力,就将我掷向旁边!
我的身体从高处落地,差点把五脏六腑都摔碎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出来,毫无办法地看着他朝我走近,只能懊恼自己疏忽大意,没有任何准备就跑出来了。
我在身上找能用的东西,可是翻来翻去竟然找不出任何东西,眼睁睁看他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只摸到一个打火机,试着打开火,却不想他瞬间挪到我跟前,劈手打掉了打火机,然后提着我的腿再次把我抛了出去!
这次我的腰撞在树上,疼得动都动不了,手却在地上摸到一个圆柱形东西,一辨认性状,发现这竟然是我刚刚丢掉的手电筒。
他在屋子里躲闪手电筒的光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我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看着他再次朝我走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握住手电筒。
可是,没等他靠近,附近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道枪声,我惊了一下,同时看到面前这个人的头“噗”地一下就爆开了,半边脑袋就没有了,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身子猛地顿住,然后直直地向后倒,可是还没等他倒下去,从周围各个方向齐齐地冒出点点红光,震耳欲聋的枪声顿时响起,不知道有多少把机关枪在朝这个方向齐齐扫射。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么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只能躺在地上,震惊地看着前面的这个人被子弹穿成了马蜂窝,血肉横飞,像天女散花一样往我身上落,血喷了我一脸,有不少流进我的眼睛和嘴里,我只好闭紧嘴巴和眼睛,浑身颤抖着躺在枪林弹雨中。
枪声终于结束,周围的林子里窸窸窣窣,有不少人出来了,我睁开眼睛,发现落在脸上的液体流进了眼睛里,异常刺痛,我拼命瞪大眼睛,才能看清楚周围的情景。
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堆血肉,恐怕专业的法医来,也无法判断这堆血肉的物种了。
几十双高筒军靴围在我跟前,有人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将我从地上粗鲁地拽起来。令我诧异的是,即使隔着皮手套,我都能感受到他手里传来的凉意。他语气冷酷地说:“这个还活着。”
这一群男人的个头都很大,身材十分健壮,脸上的神色冷酷,锐利的眼睛带着浓重的杀气,像是见惯了生死搏杀的铁血士兵。他们训练有素地将我围在中央,统一标准的拿枪姿势,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的人,脸色有种异于常人的苍白,其中就包括抓住我的这个人。
鞋底侵轧落叶的声音沙沙地响起,对面的人让出一条道,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排众而来,脚步悠闲,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邪魅劲儿,眼神却极其锐利,在这么多人中,气质十分出众。
夜色浓郁,他随意地瞟了我一眼,目光落到别处,慵懒的嗓音淡淡响起:“跟了我这么久了,这么点小事还要我决定吗?”
抓起我的那个人身体忽然一震,正想开口说话,余焜冷酷无情的声音传来:“真是个废物。”
他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可是我身后那人却剧烈地抖了起来,一把放开我,我摇摇晃晃,站立不住,还没等我跌坐地上,一道枪声从后方传来,有温热的液体喷到我的脖子上。
在我的印象里,余焜的形象有两个,一个是在老狐狸面前那种干净阳光甚至会嬉皮笑脸的模样,另一个是在我面前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却做一些禽兽不如的残忍事情的样子,这一刻,他是第二种,铁血无情心狠手辣冷酷残忍,甚至比那天他把我抓去时更加可怕。
当我从地上抬起头,才发现所有的枪口都已经对准了我,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各处,看到他们的手马上就要按下去,我顾不得自己有多么地厌恶憎恨这个人,立即惊惶地大喊:“余焜,不要!”
所有人的动作都一顿,但是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其他的神情,余焜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仔细辨认,一看清是我时,目光立刻变化,很厌恶地看着我,连语气也残忍起来,像他以前对我说话那样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怎么是你?”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很难有答案,我不能向他认真地解释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具体原因,他也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意外之情,再说了,要是真叫我解释,我也不想干,和这么令我恶心的人讲话会让我短寿的。
我闷闷地不说话。
他一张俊脸十分阴沉,看了我一会儿,眼睛眯了眯,手指扣上扳机,我心头一跳,想到他可能想趁机杀我灭口,于是赶紧把老狐狸搬出来,平静地说:“今天一直跟着我的那两辆车,是你的人吧?”
他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派人保护我,那两辆车,肯定是老狐狸的人。
他的手一顿,慢慢地放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
旁边一个人问:“当家,不杀了吗?”
余焜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那人却一点都不怕,直视着余焜,余焜不甘心地把枪收起来,冷笑着看着他:“老头子护着的人,你来杀吗?”
那人神色如常地看了我一眼,又问余焜:“那需要给老当家送过去吗?”
余焜恨恨地看着我,估计十分不甘心,过了一会儿,忽然残忍地一笑,缓缓地说:“不用,既然来了,就让她在山上呆一晚吧,找个高一点的树,吊起来吹吹风,给她长点记性,看她以后大晚上的还敢不敢出来。”
我肚子里一股浊气顿时翻涌上来,妈的,他娘的,余焜,你丫的以后绝对遭报应!
还没等我反抗的话喊出来,就有人把我捞起来,用绳子把我的腿绑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倒挂在一棵树上,动作利落干净,十分有效率,看得出来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队伍。
我气不打一出来,本来想破口大骂,但是想想还是算了,现在,人家没有杀我,只是把我吊在树上,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等下他们走后,我还可以把自己弄下来,如果不自量力激怒了他,他一怒之下杀了我,我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人家是老狐狸的亲生儿子,而我是一外人,就算杀了我,老狐狸还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样吗?人家不杀我,只是看着老狐狸的面子上,我不能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当他们走后,我倒吊在树上,脑子充血,静静地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之前我对老狐狸说我爸爸被人杀了时,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我描述的那种人,他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现在余焜却出现在这里,这么多的机枪也说明是早有准备,这些都表明,他们即使没有对我撒谎,那也肯定对我隐瞒了什么。
夜深人静,山上一片安静,我腰上使力,想荡起来,看能不能荡到对面的树上,因为那些人实在是太狠了,把我吊得太高,四五米的距离,我要是贸贸然把绳子割断的话,肯定会把头砸进肚子里。
荡了一会儿,我的脑袋就难受地快要爆炸了,正想喘口气,没想到视线中出现一道人影,我吓了一跳,枪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好摸出皮带扣里的匕首,却看到那双阴测测的桃花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心里极其不想见到他。
“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的啊!”他看着我在空中荡来荡去,阴测测地开口,好像我把他全家先奸后杀了一样。
真是个神经病,哦,不对,真是个有神经病的禽兽。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别处,不想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语气更阴沉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觉得他问的话真的好没有意思,更没有什么意义,奈何现在处于倒立状态,大脑在嘴巴的下方,受地心引力的作用,没来得及管嘴,嘴就开始说话了。
“你觉得我会怕吗?”
他一窒,忽然冷笑,从其他地方打击我,残忍地说:“据说在学校有很多男的追求你,他们知不知道你已经被好几个男人同时骑过了?他们要是知道了,还会有几个人继续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一瞬间,我浑身上下又是一片冰凉,这个人太残忍,而我太懦弱,我斗不过他的。
我平静地说:“你要说出去吗?也好,我刚好开不了口,你替我说了,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他冷笑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
我嗤笑一下,觉得他真的是自恋得紧,我说的是事实,我是真的无所谓,因为主动权握在他手里,他想说就说,反正我不会当回事的,如果爸爸没事,大不了我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如果爸爸真的出事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没有了牵挂,大不了一死而已,很简单的事。
他被我忽视地彻底,有些恼了,咬牙说:“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我吊在半空中,那个人流在我脸上的血水已经干涩,但是落在我衣服上的那些零碎的血肉却时不时地掉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周围景物晃动地越来越慢,渐渐地停了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虚无缥缈。
“我就是个贱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那里没有任何声音。
我腰部使力,猛地翻起来,同时将手中的匕首用力掷出去,绳子一断,身体就向下坠去,我努力调整好身形,终于脚先着地,减缓了向下的冲力,紧接着身体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散了,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幸好是泥土地面,不是那么硬,地上还有一层枯叶,我才没受伤,虽然腿好像断了一样,可是我知道并没有事,休息一下就会好,但是我不能休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让我很恶心,我不想见到他。
我解开腿上的绳子,咬着牙站起来,捡了带来的枪下山。
这一路走得很艰难,一步一步好像走在刀尖上,走了很久,身后都有鞋底倾轧叶子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后面跟着。
前面的半山腰出现了一条小溪,我准备过去洗把脸,可是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阵异响,迅速转头,就只看到旁边一道黑色的残影闪过,快得让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一眼,我心头一丝不祥的预感升起,还没有做出反应,耳后一股劲风刮过,任何“嘭”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道凄厉地如同野兽惨叫的嚎哭声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一看,就发现余焜被一个低矮的身影压倒在地上,身上的枪竟然扔在一边,明显是被偷袭了。
“爸爸!爸爸!”
那个小孩子凄厉地嚎哭,手掐住余焜的脖子,嘴巴大张着往他的脖子上咬去,余焜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不让他接近,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自己的枪,可是离得太远了。
我领教过这个小孩子的力气,根本就不比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力气小,这个余焜有的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快意的感觉,恨不得这个小孩能咬断余焜的脖子,我静静地站着,当他的牙齿接近余焜的动脉时,我的心里十分期待血流出来的情景。
余焜在与小孩僵持着,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睛里有残忍的神色在闪现,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意。
一阵风蓦地吹来,我打了个寒战,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出现这么恶毒的想法!
即使我的父母从来都没有教育过我,但是我知道,善良是一个人做人的根本,如果见死不救的话,我和现在这个被困的禽兽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个人的父亲比我爸爸还疼爱我。而且,这个小孩很可能还是个活人,如果余焜不死,照他这么残忍的性格,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小孩的。
我飞快地跑过去,纵身一跃,将那个小孩从余焜身上扑了下来,余光看见余焜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他一站起来,就飞快地捡起了枪,冷冷地对着我和小孩。
我抱着小孩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边滚边说:“快跑,别在这里,他会杀了你的!”
他的哭号声掩盖了我的声音,当我说完的时候,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听到了,然后趁他在上面的时候,一脚将他踹远,立即起身,站在余焜和他的中间。
余焜开了几枪,不知道打在哪里了,那小孩收了哭声,一爬起来就窜进了旁边的林子里,很快就看不到影子了。
我转过身,刚好对上余焜的脸,他看着小孩逃跑的方向冷笑了一声,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凛冽的寒光,对上我的视线时,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我只瞟了他一眼,就从他旁边走过。
在前面的一条小溪里,我仔细地洗了脸,因为戴着帽子,所以头发才没有弄脏,可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像话了,于是直接脱掉,只穿了薄薄的背心和短裤,用水洗了洗胳膊和腿,然后找了些枯叶堆起来,点着火,把衣服扔进去烧了。
山里的气温低,等这些做完,我已经被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哆哆嗦嗦地下了山,回到外婆家之后开车回家,一路上,我开始不停地流鼻涕,浑身都是冷汗,不停地发抖,骨头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刚开始比较轻微,当我回到家之后,这种感觉强烈到了极点,连走路都成问题。
毒瘾犯了……
踉踉跄跄从车库里出来,哆嗦着回到房间,却发现没有任何可以让我支撑过去的药,就连止痛药都没有了,那种痛苦越来越强烈,我难以忍受,浑身都在发抖,真想倒在地上大叫着打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从抽屉里找出安眠药,拿出不会致命的最大的量,全吞了下去。
这一晚,是我度过的最艰难的一晚,比平时做恶梦更让我难捱,当我终于昏睡过去后,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感觉才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