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仍然躺在医院里,老狐狸就站在我的床前。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啊?”他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刚刚醒来身体还不好,就往外跑,跑也就算了,你带那么多枪做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懒洋洋坐在床对面沙发上的余焜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还能做什么?发烧烧成个傻子了呗!要不是个傻子,能做出这么神经的事情吗?”
“闭上你的嘴!”老狐狸没好气地斥责他,“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做什么去了?你肩膀上顶的是什么?保龄球还是西瓜?”
“是医生说她虚弱得很,爬都爬不起来,我哪里会想到她竟然还能下床?竟然还能跑这么远!”
老狐狸黑了脸:“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你要是再敢推卸责任,我打断你的腿!”转头看我,声音温和了很多:“丫头,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身体哪里痛吗?”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叔叔,你有没有见过一种速度非常快,力气也非常大的人?”
他的表情一变,余焜眯了眯眼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老狐狸沉声问:“你怎么会问这个?”
“他们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一眨眼就不见了,力气也大到让人难以想象,一拳就能打穿防弹玻璃,挥一挥手,就能把人扔出去。”
“丫头,你怎么了?”老狐狸担心地问。
“他们看起来非常苍白,皮肤白到好像羊脂玉一样,看起来就觉得阴森。”
余焜站了起来,往床边走过来,老狐狸的表情变得十分担忧:“丫头,你到底怎么了?好好跟叔叔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终于忍不住去按床头铃,我才静静地开口:“他们杀了我爸爸。”
病房里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丫头,你说什么傻话呢?”老狐狸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你爸爸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你说的那种人,闻所未闻,你该不会是吸血鬼的电影看多了,做梦的时候梦到他们了吧?”
我轻轻地说:“我没有说傻话,我很清醒,我亲眼看到的。”
他还在笑:“看来你烧得不轻啊!你回去的第二天就从树上摔下来,没受什么伤,就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地发高烧,在你们县城医院没有办法,那天晚上你爸爸让几个伙计把你送到市里来,然后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拜托我照顾你。这些天你一直都躺在病床上,上哪里看到所谓的速度很快力气很大的人?哪里会看到他们杀了你爸爸?”
突然间,我的脑子有点懵。
第二天从树上掉下来就发高烧了?可是我记得是王佑铮救了我,然后带我去医院了啊!
“你……说什么?”
“哎呦!看来真的是做恶梦了!”老狐狸长呼短叹,“你放心吧!你爸爸好好的,只不过是去谈生意了,过些天就回来了,你好好呆着就行了!要不是我看到你之后接到过你爸爸的电话,真的差点相信你的话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懵了,对自己的经历半信半疑。
给爸爸打电话,关机。
给爸爸的几个伙计打电话,异口同声都说那天我从树上掉下来之后就开始发烧,当天晚上转到西安市,爸爸有事去外地了,至于王佑铮,他们说他在树下救了我之后,就带着言言回长沙了。
我没有王佑铮的号码,没办法给他打电话。
这好像真的是做了一场梦。
我的烧已经退了,于是不顾老狐狸的阻拦出了院。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冰冷的家具,无法言语的感觉充斥着身心。
在卫生间里脱光了衣服,看着浑身上下的青紫,我怀疑,从树上掉下来,是否能弄出这么多的伤。
揭开肩膀上的纱布,上面有四个黑洞洞的血孔,没有流血,却不见愈合。
医生说是蛇咬的,可是,其中的间距太大了,一般的蛇不可能咬出这样的伤口,除非是胳膊粗的蛇。
他们说爸爸没有出事,可是我无法安心。
去了一趟古玩店,店里没有什么生意,两个伙计懒洋洋地下棋,看见我时才收了棋盘。
从他们口中得知,外婆的葬礼已经结束,几个舅舅让他们给我带话,如果我有空的话,就去外婆家收拾一下我房间的东西,外婆的房子要拆了,那些东西如果没有人要的话,他们就会扔掉。
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空。
独自开着车去外婆家,一路上,后面都有两辆路虎远远跟着,甩不掉。
到了之后,我去三个舅舅家分别看了看,为没有送外婆最后一趟,向他们表达了歉意。
他们说我那天从树上掉下来之后就发烧了,错过了外婆的葬礼,情有可原。
我开始相信,原来只是我在做恶梦。
外婆自己的东西已经被三个舅舅分完了,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破衣服和锅灶上的用具,其他的都已经被分光了。
我房间里的东西都在,可是没有什么能搬的,家具搬回西安也没什么用,电器家里也有,拿回去都是麻烦,所以我只把衣服和一些小玩意儿打包了,其余的东西留给三个舅舅去分吧!
车驶出村口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渴了,于是停下车去村口的小卖部买水喝。
去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刚要结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撒欢地冲进来撞到了老板的腿上。
“格老子的,我X你妈!”
那老板三大五粗的男人,竟然差点被撞倒了,扶着墙站稳之后,直接提起腿给那小孩一脚,小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有些看不惯老板的行为,微微皱了眉头,老板边骂边对我解释:“这娃七年前他家里大人都死了,家里就剩这么一个人,吃百家饭长大的,本来挺聪明的一个娃,现在给疯了,看见谁就往谁身上撞,有时候还咬人呢!经常在我店门口转,把人吓得都不敢来我店里买东西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关门了!”
我还是有些不爽,低头看那小孩,十来岁的样子,不过长得挺快,身高都一米五了,他直愣愣地看着我,缺了门牙的大嘴巴咧开傻笑,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向我撞过来!
我一时不备,竟然被他撞到,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我的腹部翻江倒海,痛得差点吐出隔夜饭来,可是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又往我身上撞来!
这次我有了防备,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墙前面,当他撞过来时,我迅速闪身,他一下子撞到了墙上,没等他跌倒,我一伸手将他按在墙上,忍着痛说:“小屁孩,想玩的话去找别人玩,姐姐我还有事,不要缠着姐姐。”
他转过头看着我,嘿嘿地笑着,也不说话,就只是傻傻地笑着,没有了门牙看起来特别傻,像个智障儿童,可是长相却一点都不像智障儿童。
“行了,我先帮你按着他,你走吧!”
老板把钱找给我,伸出手把小孩按在墙上,开始教训他,我向他说了声谢谢,把钱装进钱包,正要走的时候,就看见那老板一巴掌扇在小孩的后脑勺上,骂:“个狗东西,再来我门口,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也许是这一巴掌太重了,那小孩直接哭了出来,可是眼泪虽然在流,声音也是哭腔,可是脸上看起来还是在笑。
我觉得有些诡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发现小孩被按住的时候,领口大开,肩膀上赫然有四个黑漆漆的血孔!
我顿时如遭雷击!
正想看清楚一些,却没想到那小孩突然挣开了老板的手,疯了一样往外跑。
我赶紧跟上去,他在小巷子里窜得飞快,那速度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小孩子能有的,我紧紧跟着,终于看见他跑进了一家很破旧的院子,“嘭”地一声将木头门重重摔上,把我关在外面了。
我停下脚步,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从低矮的院墙里传来,其臭无比,我眉头重重一跳。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我回到村口,将车开回外婆家,结果却发现我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搬空了,就连墙上贴的几张明星海报也不见了。
我嘴角抽了抽。
在房间里呆到天黑,太阳一落山,山里的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寒气渗人,即使穿上运动衣,也感觉冷。把头发盘好塞进帽子里,等到村里人基本上都回家了,我才出门。
一直跟着我的那两辆路虎车停在门口不远处,我皱了皱眉,从后院的墙上翻了过去。
我绕了远路,来到那个小孩的家里,手脚灵活地爬上了院墙,轻手轻脚地跳下去,一落地,就感觉那股腥臭味重了很多,我头晕了晕,努力忽略心里的不安,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院子。
院子有两间小屋,对面是住所,右手边是小厨房,都十分低矮,是上世纪的土建筑。现在农村的人都富裕了,每家每户的房子都盖得像小别墅一样,比城里人住的都好,这种土建筑已经非常少见了。厨房旁边有口井,还是青灰色的井,看得出年代已久,井壁上结满了蜘蛛网,很久没用了。井后面的矮墙旁放着一辆架子车,已经腐朽地不像话了,用手一掰,都能掰下一块木头来。对面小屋的两个窗户旁边挂了几串风干的玉米苞谷,玉米粒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变黑变干。
小屋门上挂着锁,我用两根铁丝撬开了锁,握着门把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对劲。
如果那个小孩一直住在这里的话,应该会经常开门,可是这门把手上为什么这么多的灰尘?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对,这地方分明已经被废弃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一瞬间,我的脑子懵了懵,有转身就跑的冲动,但是强烈压制下去,都已经进来了,如果因为害怕而逃避,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我深吸一口气,拔出枪,推开门,一股腐朽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喷地我向后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才用手电筒照里面。
屋子不大,东西两个房间,东边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这个房间很像恐怖片里面的鬼屋,里面像是遭过洗劫一样,乱成一团,桌子板凳像是被人砸了,到处都是木屑,杂乱不堪,各种生活用品扔的到处都是,衣服都被撕坏之后扔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厚厚的灰尘,唯一放得端正的是炕边的一副全家照,父母和孩子,那孩子很小,只有三岁的样子,但是能看得出是下午我遇到的那个小孩。
西边的房间门是紧锁的,走过去的时候,那股腐朽刺鼻的味道愈发浓烈,显然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拿出铁丝打开,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道阴森的声音,咯咯咯地笑着,这道声音在阴森的夜里显得极其恐怖诡异。我浑身的汗毛立刻就炸开了,手握在门把上,不知道是该推门进去,还是立刻转身就跑。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腿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手也松开了,可能是知道了我的退缩,里面那个人笑得更加狂放,一声声地让我毛骨悚然。
我的心跳如同擂鼓,脚已经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间想起了爸爸死时的惨状,再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头脑发热一下子就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门。
即使是死,我都要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一打开,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可是浓烈的气味却扑鼻而来,苍蝇也嗡嗡嗡地乱飞,扑簌簌地从我身边飞过,这气味不是用一个“腐朽腥臭”能形容的,根本不是人的鼻子可以承受的。我被熏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拿手电筒一照,吓得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恶心,差一点吐出来。
那地上,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都是农畜,小一点的有鸡鸭,大一点有牛羊,甚至还有黄鼠狼,全部已经干瘪枯烂,上面落满了绿头的苍蝇,我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刚想转移视线,却蓦然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几具小孩的尸骨!
我手一抖,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这几年,附近几个村里丢了几个孩子,大家都以为是被人拐卖的,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
而下午那个小孩正躺在那堆尸骨中酣睡,被手电筒的光照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傻傻地将我望着。
这时,房顶上传来“叮”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我举起手电筒一照,就发现那房梁上一团黑色的身影正蜷在那里,一接触到光线,那东西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尖叫着往旁边躲去,我用手电筒的光追着他,他在房梁上狼狈地躲闪,最后好像是受不了了一样,凄厉地叫了一声,爬上房顶,冲破瓦片蹿了出去。
注意,他真的是爬,明明是人,有正常的四肢,可是他却像个动物一样,四肢贴住房梁,姿态扭曲,逃的时候,四肢贴住房顶,竟然都没有掉下来。
我吃了一惊,这还是个人吗?怎么就那么像一只动物?
那人一从房顶逃出去,就落到院子里,然后飞快地爬上院墙,逃走了!
我立即拿着枪去追,可是他的速度快得出奇,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过,幸好他沿途留下了很多腥臭的浓浊液体,我才能跟上去。
他一路往后山跑去,我一路追过去,却在半山腰的一棵百年榕树下,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光线很暗,四周都是树,树的影子在黑夜中像是阴森的鬼影,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追得太远了,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正要转身就跑的时候,右手手腕被不明物体重重地打中,剧痛突然传来,手电筒立即脱手掉落在地上。我刚想一个打滚去捡手电筒,没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而来,我被推着撞到后面的树上,手电筒嗖得一下被什么东西给卷走了。
周围顿时陷入黑暗,没有月光,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掐住我脖子的手力气极大,我挣扎不开,眼睛适应黑暗后才看清,面前的人的脸灰白,毫无人气,目光十分呆滞,像是木偶一样,浑身上下却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我呼吸困难,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是什么人?”
他目光迟缓地上下打量我,最后慢慢地、机械地说:“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看他的神态,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仔细看,发现他竟然就是那张全家福上的年轻父亲,可是这张脸上面长了好多斑点,再仔细看,竟然是尸斑!
手里的枪指着他的心脏部位,可是他一点都不以为意。
“我在这里安安静静住了七年多了,从来都没有人发现我,你怎么会找上我?”
七年?那个小卖部的老板说小孩的父母去世七年多了,这个人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