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鸡问,这个人是不是脑袋里缺根弦,爱充个明白啥的?杨大槐说,你那毛病也不少,啥事都跟着瞎掺和、乱显摆,我看你俩倒挺般配。他是牛粪,你也不是鲜花,插在上面委屈不了你!呱呱鸡说,既然这样说,这里也有一句话,我不是天鹅,他也不是癞蛤蟆,但别想吃这块肉!田自高心里凉了半截,回去对等在村头的田大明白说,咱干脆死了这份心吧,戏没啥唱头。没想到过了几天,呱呱鸡说是去胡林河乡赶集,却在老炕头饭店旁的杨树林,“巧遇”了田大明白。田大明白自然喜不自禁,带呱呱鸡看了他的训鸡场,又看了高老让他管的一畦菠菜和窑洞里养小狐狸的地方。到了快晌火,见呱呱鸡没有要走的意思,田大明白找到王玉环,红着脸说来了个客人。王玉环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开了一个房间,说一定要照顾好这个贵客。吃饭时还特意过来坐了一会儿,把田大明白在老炕头的工作表现称赞了一番。吃完饭,呱呱鸡就走了,临走时问田大明白,两个村要把春棚建到一块了,你想不想建个春棚。
呱呱鸡走后,田大明白赶忙去找田自高,说呱呱鸡今儿个的“巧遇”,肯定像咱去西凤坨一样,是有目的的“巧遇”。田自高说,你分析得完全有道理,看起来呱呱鸡的脑袋开窍了,你的桃花运也来了。田大明白问,我是不是得赶紧报名建春棚?
田自高说,你不要报名建春棚,而是要把重点放在学习春棚生产技术上。田大明白问为啥。田自高说,春棚生产是个技术活,你和呱呱鸡能把一个春棚弄好,就念阿弥陀佛了。你把技术弄明白了,成了真的大明白,到时候肯定能派上用场,就像杨灵灵上的那张报纸说的,温室技术当红娘。他又告诉田大明白,这事现在咱变被动为主动了,要沉住气不能操之过急。
田大明白又问为啥。田自高说,这里面有兵法,欲擒故纵!田大明白明白了田自高的意思后,从乔小珍那里找来春棚技术培训资料,把过来研究八卦小报奇闻怪事的劲头,全用在了学习春棚生产技术上。
田自高让田大明白欲擒故纵,稳住点。田大明白怎能稳得住。没几天就偷偷摸摸到西凤坨去转悠,想“巧遇”一下呱呱鸡。有一次就真的在村头“巧遇”了。两人没说别的,拉起建春棚的事。呱呱鸡参加过春棚技术培训班,因为上课时老打瞌睡,记住的东西不多。田大明白这些天学的春棚技术派上了用场,便一知半解地讲起来,把呱呱鸡听得眉开眼笑的。
呱呱鸡问,你也上过春棚技术培训班?田大明白故弄玄虚说,我们村办的是温室技术培训班,春棚技术是自学的。呱呱鸡说,看着家家建春棚眼热,也想建一个,怕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能不能帮帮忙?
田大明白忙不迭地说,好,好,能帮你的忙是我的荣幸!呱呱鸡低头想一阵,竟害起羞来,吭吭哧哧说,咱、咱俩合起来建一个春棚,你、你看中不中?田大明白看到那满是老褶子的红脸,露出满嘴的黄牙说,那敢情好!呱呱鸡就去找杨大槐,说要建一座春棚。呱呱鸡是在杨大槐和张荷花的说服下,去老炕头饭店“巧遇”田大明白的。听说她想和田大明白合作建春棚,答应得挺痛快,说,别人家建的都是一亩地的,你建个半亩的吧。第一,怕你五分钟热度下去后,那春棚白瞎了。第二,你要嫁了田大明白,怕鸡飞蛋打了!
田大明白跟田自高汇报了和呱呱鸡的进展情况。田自高说,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咱得举全村之力帮忙,便带了田凯、立秋、大闹帮呱呱鸡去建春棚,不几天,半亩地大小的一座春棚就建好了。
人们走后,田大明白和呱呱鸡钻进春棚四处看看,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田大明白为了显摆他懂技术,说,别看外面地冻三尺,这春棚一建起来,日头晒上半月二十天,里头的地就化了。过了年就能翻地下种,报纸上有的叫它神奇的白房子,有的叫它科技屋。
呱呱鸡说,通过建这个春棚,大伙儿也知道了咱俩的事,咱两个村合作了,两个人来个痛快的,也合作过日子算了。
田大明白激动地结巴着说,是、是该来个痛快的,像你们杨主任说的,鸡蛋皮擦屁股——嘁哧咔嚓!
呱呱鸡老大岁数了,还想弄点小情调,说,为了显示你对我的忠诚,有几个问题要考考你,看你咋回答。
田大明白说,你问,你考,保证无限忠诚,让你满意!呱呱鸡说,我是鲜花。田大明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抠着脑袋想一阵问,我该咋回答?呱呱鸡说,你要说你是牛粪。又说,我是天鹅。田大明白不知这个珠黄老女人在弄啥名堂,只好再问该回答啥。呱呱鸡说,你要回答你是癞蛤蟆。而后又一问一答,让田大明白把两个答案重复了一遍。
回答完问题,田大明白说,你这鲜花插在牛粪上开得更好,我这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才有口福。
浪漫完了,呱呱鸡说,建春棚这么多人来帮忙,咱得请大伙儿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
田大明白说,东凤坨的人不用谢,三和尚田自高和我是一个庙里的哥们儿,几个年轻人帮点忙不算个啥。
呱呱鸡说,这些人都算是咱的媒人,往后春棚里少不了要麻烦他们。我早听人说了,你那两下子高粱苞米都管不好,摆弄不了春棚里的蔬菜。
田大明白见他卖弄的春棚技术并没有唬住呱呱鸡,赶紧说,咱请,我找王玉环在老炕头摆一桌……呱呱鸡说,别显摆了,在我家里请,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呱呱鸡在家里做了一桌菜,请来杨大槐、田自高、田春林等人。杨大槐端起酒杯说,今儿个这酒得喝好了,因为这是咱两个村的喜酒,呱呱鸡这回跟上了形势,春棚建得快,嫁人的速度比小青年那“速配”“闪婚”也不慢。
田春林说,这也是咱合作社结下的一个硕果。呱呱鸡说,是得感谢合作社,咱俩村都合了,我俩就也合了。田大明白嘿嘿笑说,也合了,也合了。田自高听了这话,想拿两人开开心,对呱呱鸡说,大明白是我们三个和尚里的老大,我该叫你嫂子!来嫂子,兄弟敬你一杯,谢谢你救大明白出了苦海!呱呱鸡说,我俩八字刚有一撇,没登记办事,还不到叫嫂子的时候。田自高憋住笑说,都“野合”了,还没办事,你们还要咋办事?只不过得纠正一下,你们偷偷摸摸办了事,用个雅观的词是偷尝禁果;用粗拉话说叫生米煮成了熟饭,不能说自个“野合”了。
呱呱鸡听出野合不是个好词,却不知啥意思,问,“野合”是咋回事?是不是偷偷摸摸到野地里干那不好的事,谁给我们造啥谣啦?
田自高终于笑出来说,刚才你亲口说的,咱俩村合了,你俩也合了,大明白还强调说也合了、也合了。
田大明白傻笑一阵说,三和尚满脑袋花花点子,满肚子花花肠子,好话也给想歪了。
呱呱鸡说,听说你净糟践大明白了,不是给他说“魏宝娟”,就是介绍“胡立英”,今儿个真该罚罚你!
田春林说,罚他唱段乐亭大鼓,唱唱你俩老树新花的姻缘。田自高说,今儿个咱不唱乐亭大鼓,评剧《刘巧儿》有段词挺适合大明白的,说完便唱起来:
高高兴兴把小桥上,看一看四外的好风光。东凤坨温室长得旺,西凤坨春棚建得一片忙。大明白今儿个心花怒放,想不到五十多岁做了新郎。身上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口袋里也没有装满大洋钱。合作社给咱牵了一根线,碰上了呱呱鸡一副好心肠。今儿个把小酒喝个欢畅,喝醉了你就敢进洞房。
几个年轻人起哄说,要不要我们先去压炕,争取明年得个胖小子。杨大槐说,呱呱鸡怕抱不了窝了,要想结个老倭瓜,得看把春棚弄得咋样。呱呱鸡说,我还真要争口气,把春棚当儿子、孙子来侍奉,那西红柿黄瓜长多了,也是多子多福!田春林说,这话对,把春棚管理好了,多挣些钱存在银行,将来入个农民养老保险、住进养老院,照样能好好养老。杨灵灵要一座温室做嫁妆,你们建个春棚当儿女。
田凯说,杨灵灵的事上了报纸,听春林哥这一说,这事要是找记者编编,又是好新闻。
呱呱鸡说,灵灵是凤凰,我都成老草鸡了,扑腾不动了。杨大槐说,我看你这老草鸡,也能变成金凤凰。田自高说,大明白要上报纸还真有个题目,该叫“春棚建设让闲人变忙了、懒人变勤了”,或者“老光棍滦河岸边巧会七仙女”。接下来,杨大槐和田自高斗起酒来,几个人一直闹腾到小半夜,这顿饭才收场。田大明白喝了不少酒,磨磨蹭蹭想留下。人们也跟着起哄,从外面关上了门,不让田大明白出来。
呱呱鸡对田大明白说,没见咱还没啥事,人们就说“野合”了,你不走那不是真的“野合”了。年轻人憋不住,这大岁数还这么没成色,让人知道了会给笑话死,把田大明白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