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我不要和莫非一块住。”
大四的课程不多，文墨隔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就火急火燎地跑回家缠着自家老爹，希望他改变主意。
“你要是一个人住，不安全。”文老爹边看新闻联播边劝他女儿：“莫非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放心。”
“可是老爹，男女有别阿。”文墨摇着她爹的手不停晃。
文老爹抵制了文墨的撒娇攻击，嫌弃她影响他看电视，把她的手拍到一边：“你高三那会你们也一个屋子，也没啥别啊。”
文墨默默低头，她那会哪里会想着男女有别阿，恨不得没别。
文墨甩开文老爹的手，对老爹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后，转而跑到老妈处寻求资助和安慰。
“妈，你看爸，他都没把我放在心上。”文墨控诉：“就知道看他的新闻。”
文妈妈忙着厨房的事，随口跟着谴责了一句：“你爸这德行。”
文墨控诉完心里满意了，继续忙正事：“妈，你说我也好几年没联系过莫非了，这刚见面就住别人家，给人印象多不好啊。”
“这事是莫非那孩子自己提起的，怕你找不到地方住，他就跟你哥一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文妈妈把葱下锅，烟气惹得文墨后退了好几步。
他自己提起的？
文墨有些无奈，莫大魔王怎么变得这么热心了。
想了想，文墨拿出最后一招：“可是莫非有女朋友啊，我过去太影响他们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但是总是会有的嘛。
“莫非有女朋友了？”
“嗯。”
文墨认真点头，在文妈妈背后偷偷勾起嘴角，你这回总不会说那是我大嫂没关系吧。
“这倒是不大好，那这事我再和你爸商量商量。”
文墨乖乖点头，然后自觉地把炒好的菜拿到外面，完成任务光荣退场。
隔天，文墨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收拾桌上的东西回宿舍，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连着被切断好几次后这号码还是接着打来，文墨不得已接了，还没准备开口拒绝电话销售什么的，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文小墨。”
“莫大魔王？”
因为最近腹诽了太多次莫非，这会文墨不自觉地就顺口说了出来，说出口后她立马就后悔了，连忙改口：“莫非。”
果然不能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可是要真在他面前说她也不敢啊。
幸好莫非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对他的称呼，大魔王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没有我电话？”
“这不，挺久没见面的，你换号码了也没发给我啊。”文墨敷衍着，想要跳过这个问题。
电话那端莫非静了一瞬，然后才出声，电话里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文小墨，我没换号码。”
文墨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的确，这号码还是他之前用的，她当初都能倒背如流，不过后来她把有关莫非的一切能删的都删了，她有些讶异自己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毕竟是过去了这么久。
文墨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大想解释，于是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下午有点事，我现在去接你，你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了。”
莫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在文墨的耳边炸开，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她想，莫魔王可能不高兴了。
可是他高不高兴她不想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要不高兴了。
跑出去问了文妈妈缘由，文墨却被指着额头谴责了：“你这丫头，人家莫非明明没有女朋友，要不是我想替你莫阿姨了解一下未来媳妇，我还不知道你在骗人呢！”
“你这样搞得莫非那孩子多尴尬，也是他心宽，跟我说你要是不想和他一起住也没关系，这下好，我想帮你拒绝都没办法，更何况有什么好拒绝的？你小时候他还抱着你一块睡过呢……”
文墨受不了她的念叨，急忙应她：“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火速逃离战场后，文墨哀怨地坐在床上，她千算万算，却算少了她妈妈这个年龄段的八卦精神，失算呐失算。
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东西，其实她在家里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大多在宿舍，最后她只扛了一个不重的小箱子等在门口，没过多久，莫非就来了。
等他礼貌地和她爸妈打了招呼道别后，她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上了车，然后一路上他们全无交流，莫非是一向话不多，除了他要收拾人的时候，文墨则是不想说话，她想起了他们在她高三时一块住的那段时光。
文墨高三时，因为父母一整年都在外公干，除了在校时间，基本上都是和莫非一起度过的，她爸妈因为不放心她周末一个人在家，又恰好当时莫非在上大学，在外租了个房子，离她的学校很近，索性把她送到莫非家里，烦他照顾一段时间。
莫非当时其实正忙着自己的很多事情，她是知道的，她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但是他最后应承了下来，还顺便担下了看着她学习的任务。
后来文墨偶然想起高三她的那段时间，其实更多的不是成堆成堆的书，而是莫非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偶尔转过头看向她的身影。
其实后来她有时想，她对他是有些怨恨的，如果他没有答应她父母的嘱托，她应该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事实，也就不会和自己抗争了那么久。
那段时间，文墨其实是有很多升学的压力的，虽然她自小成绩就不错，但是父母对她的期望也同样不小，因此她有些时候忍不住就会莫名其妙地对周围的人发起脾气，而这个人往往是莫非。
莫非当时其实并没有空闲时间理会她，往往都是不咸不淡地看她几眼，看得她理亏，自觉地滚回房间埋入题海中。
他们就这样过完了高三的第一个学期，他忙着自己的事情，她忙着学习刷分，往往都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而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多都是以晚上吃什么这个问题开展的，当然是叫两份合彼此心意的外卖，偶尔莫非的妈妈会给他们送送晚餐，熬点汤，再或者，各自经过顺手倒杯水倒杯牛奶放下，就继续自己的生活。
她有时候过于放松疏于学习，他也不去管她，好像他从来没有说过要看着她好好学习这种话，慢慢地，文墨偷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意。
所以当文墨看到她高三第二学期第一次考试的成绩时，心里如同五雷轰顶，充满了悔意，也含着一丝对于莫非撒手不管的行为的愤慨，
这导致她和莫非原本就不多的交流瞬间归为零，她吃完饭就抓着成绩单狠狠扔进垃圾桶，然后跑回房间锁上房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尸。
门外的莫非手里拿着被揉成一团的纸，慢慢伸展开，盯着它思索了一下，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有些头疼，犹豫了半会，还是敲了一下房门。
敲了很久，里面的人好像没听到一样，全无反应，莫非倒也有耐心，持续不断地叩着门，最后听到里面的人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才停下手，看着门被粗暴地打开，文墨低着头微敛着眼声音沙哑地问他：“什么事？”
语气不善，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手里紧紧捏着纸巾，莫非见此，明白了大半，声音难得轻柔地放低下来，和她说：“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
“不去。”她下意识地拒绝。
“那你准备在这里哭一晚上？”
“谁哭了！”
文墨抬起头，凶狠地用红通通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用手擦了擦脸，还吸了吸鼻子。
莫非有些无奈，直接走进去从衣架上拎起她惯用的围巾，随手在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又把外套扔给她：“这么大了还能哭成这样，真是丢人。”
扯了扯脖子上勒得有些紧的围巾，文墨还是穿上了外套，出去换换心情也好。
等走在寒风瑟瑟的路上时，文墨开始后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这么冷的天，她不呆在暖和的屋子里，出来和他一块瞎溜达，她肯定是被成绩单刺激过了。
莫非租的房子临近海滨，但是这里还尚未开发，所以晚上人流量不多，他们正走在海岸边，这里用栏杆绕了起来，莫非正靠在栏杆上面对着海风，看着大海一言不发。
文墨看了看他身上薄薄的单衣被风吹得摇曳起来，再看看自己因为穿得太多显得臃肿的身型，以及还未换下的校服裤，还有被风吹得不停吸溜着的鼻涕，不得不说，两相对比之下，她心里有些不平衡。
安静了很久，久到她冷得有些受不了想说要离开时，她突然听到莫非的声音响起，很轻：“文小墨，你要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你不需要太过在乎别人的期望，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文墨第一次听他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话，一时有些愣住了，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说知道了就好了。”他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认真，莫名地，让她有些异样的感觉，只知道顺着他的话应承：“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文墨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