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正殿的,只是当她走进正殿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坐上席位,路言朝席位上看去,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坐在哪里。此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哟,这位是谁啊?这么大的架子,现在才来?”说话的是一位夫人,坐在略微靠的位置上,所以当路言一走进时便看了过来,酸酸地说道。旁边一位穿着打扮明显要比她稍好一点的夫人推了推她低声道:“快别说了,这位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呢!”声音虽小,却是让全殿的人都听了个真切。路言更是满脸的尴尬,怔愣地站在那里。正在路言手足无措间,一个窈窕的身影向她走了过来,素白的襦裙上绣着一枝独绣红莲,素雅间带着清丽,高洁优雅,不是别人正是萧云霞,萧云霞拉过路言的手,领着她走到了她的位置上,跟上次赏荷时一样,仍然坐在萧云霞下手,由于西楚没有公主,所以几乎每次宫宴都是萧王妃母女坐在女宾席的上首。此时,女宾席首们正坐着南水公主,而她下手边是一位美丽妇人,一身雍容华贵的蜀锦彰显着其身份不凡,金色滚边的礼服上更是绣着大朵的缠枝牡丹,戴着一只血红玉镯的手轻拖着面前的酒盏笑看向路言,冲路言微微点了点头。旁边的萧云霞忙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母亲。”路言呆呆地朝萧王妃点了点头,原来是王妃啊!怪不得,气场这么强。待路言转过身坐定,朝对面看了一眼,便又看到萧云翳那张扑克脸,不由地心里一颤,慌忙低下头。
今日,秋瑾为路言选了一套冰蓝色的金丝软烟罗,上用细如胎毛的金丝绣着云纹,走起路来飘飘若九天仙女。头上梳着朝云髻,与一身云纹罗裙搭配更显艳丽生辉。当路言站在大殿门口时,便已有多双眼睛一直瞄在她身上,而现在更是许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向她看过来。路言想多半是自己这身衣裳惹的祸。她虽然对衣料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皇上赏赐的东西必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看着那不时瞄向她的目光,路言只有叹息的份了。
路言虽有心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奈别人不会放过她。只见在她下手两个位置上有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少女,此时,她正用愤恨的眼神看向路言,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看得路言胆颤心惊,这小丫头不会要使坏吧,那天她捉弄了她,不会想要报仇吧?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应该在乎的应该是她抢了她的世子妃之位吧?路言想到这里,又是一个哆嗦,梁子结得似乎有点儿大啊!可也不是她想当世子妃的啊,是萧云翳说的,而且当时也不过是救急胡说的。
可是不待她多想,戴娇玫已是站起身,看向路言,道:“路姑娘,在下娇玫钦佩路姑娘的好文才。不知路姑娘舞艺如何,娇玫可有幸讨教?”路言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面的萧云翳,见萧云翳一副无所畏地与旁人饮酒聊天,便说道:“我不曾学过舞艺。”听到此言,有些人便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呵呵!好,舞艺不曾学过,琴艺总学过吧?要不下棋,作画?路姑娘任选一样可好,小女子想讨教一番路姑娘有哪些能耐,能担世子妃的名头。”戴娇玫的话语中已是有了几分嘲讽,似乎在说,你个什么都不会的乡野丫头凭什么当世子妃?路言仍然无动于衷,看都不看戴娇玫,只定定地看向对面的萧云翳。而此时的萧云翳也适时地抬起了头,看向路言,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路言眼含指责,似乎在说,都是你惹的祸事,你出来摆平。而萧云翳此时仍旧一脸平静,面上无喜无忧。而路言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仍是定定地看着他。萧云翳终是抵不过,开口说道:“言儿自小身子弱,学不了跳舞,不过她的琴艺还可以,不如就切磋切磋琴艺吧。”萧世子的话突然响起,倒是让在场的一众人等感到十分震惊,之前说路言是萧世子没过门的世子妃,众人皆是持怀疑态度的,而今萧世子亲自为路言说话,那想必传言并非为虚啊,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
萧云翳的话说的云淡风轻,路言却是一脸不屑,突地围过头向戴娇玫道:“下棋吧,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戴娇玫哧地一声笑了,居然敢跟她下棋?她是哪里来的胆量?不无讽刺地笑着说道:“但说无妨。”路言喝了口桌上的凉茶,头也未抬,淡淡说道:“如果我赢了,从今往后,有我的地方,便没你,如何?”路言也是被她烦得不行了,不如就一次性解决掉吧。“好,但是如果你输了,我便要你主动退掉与萧世子的婚约,你可能做到?”戴娇玫也是忘了顾及身份,恨声说道。“好,一言为定。”路言轻轻点头,状似无所畏地应了下来。不如她就将计就计,故意输掉,然后借口抹去婚约的说辞,也不错哦!路言刚一想到这里,抬头便接收到萧云翳眼含警告的目光,路言不由地有些犹豫。萧王府的婚约可是说立就立,说退就能退的?
大殿之上,早已有人设下棋盘,更是在大殿门口处立了一块大大的棋盘,已有棋官立身在旁,准备随时记录,以便在场众人观看棋局。
路言与戴娇玫双双来到棋盘两侧坐定,戴娇玫执白,路言执黑,白子先行,戴娇玫规规矩矩地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再观路言,只是随意拿起一个黑子便按在了棋盘上,众人皆是摇头,戴娇玫也是面露嘲讽地看了一眼路言,只有萧云翳与萧云霞,还有他们二人的母亲萧王妃仍是面无表情,不做任何表态。棋局过半,戴娇玫的棋已是连成一片,隐隐有收关之象,而路言的黑子却仍是零散地位于棋盘的各个角落,众人皆是点头称赞戴娇玫的棋技之高,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世家大儒,无人再去评判路言的路数。
缓缓又是几子落下,已是有人皱起了眉头。戴娇玫手执白子,轻轻向棋盘上点去,却听旁边一个声音惊呼道:“戴小姐,不可。”众人纷纷望去,却见一个一身儒雅书生打扮的青年正一脸悔意地低着头,观棋不语,是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定,是什么竟让这位儒雅书生忘了分寸?戴娇玫也是目露指责地看向青年,而当她转过头再看向棋局时,却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原本散落在棋盘四处的黑子却是已经连成了线,严严地将她的白子围在了中间,几乎杀得她是片甲不留。
棋局至此,已无再下下去的必要了,路言以毫无逆转可能的局势赢了棋局。路言刚想起身,却听戴娇玫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三局两胜,此前并没有说过是一局定胜负的,这只是一局,并不能定输赢。”旁边顿时议论声起,“这路数,老朽从未见过,改日定要讨教一二。”“唉呀,再下一局也是个输。”“再下也是没有意义的,这种下棋套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前也没有说三局两胜啊,一局定胜负也是占理不是。”众人皆是出声附和,有说路言棋路奇特的,有说戴娇玫不肯认输的,总之,如今戴娇玫,完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戴娇玫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坐在她旁边的戴夫人急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跪向皇上请罪道:“皇上恕罪,玫儿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失了分寸,皇上宽仁,请恕小女大不敬之罪。”戴夫人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行了,戴夫人真是该好好管管你这女儿,女孩子家家的,怎能如此失态,你带她下去吧。”荣乐帝不耐烦地说道。
戴夫人拽着戴娇玫谢过皇上便退出了大殿,大殿内复又恢复了刚刚的其乐融融,也有人趁此机会向萧王府奉承的,有说萧王府定了一门好亲事的,有说萧世子眼光独道,未来的世子妃也是人中龙凤云云。而萧家各人包括路言和龙椅上的皇上在内,却是各怀心思,未做太多回应。